姬無妄的脈搏依舊很微弱，但好在比前幾日平穩。

深秋的天氣，江晚棠取來蓋在他膝上，又仔細掖好邊角，生怕一涼風侵。

椅碾過青石板，發出細微的聲響...

院中海棠花依舊開得正盛，花瓣隨風飄落，有幾片沾在姬無妄的襟上。

江晚棠手拂，卻見他微微抬眸，蒼白的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阿棠，今年院中的海棠...開得真好。”

鼻尖一酸，強下心中淚意：“那是自然，這些...可都是哥哥當初費了不心思種下的......”

說著，江晚棠推著他來到院中的海棠樹下，過枝葉，在他清瘦的廓上投下斑駁影...

在他的前半蹲下，笑意溫的看著他：“是哥哥特意為阿棠種下的。”

姬無妄笑了笑，抬手輕輕了的頭，虛弱的道：“傻阿棠...”

“分明是在我沉睡的那些日子里，你將他們養護的很好。”

他說：“阿棠，對不起...”

“哥哥本想好好照顧你，護你一世的，可現在反倒還要你來照顧我...”

江晚棠手握住他的手，上的臉頰，笑著道：“沒有對不起...”

“從前一直都是哥哥對阿棠無微不至，現在換阿棠來。”

“阿棠心甘愿，愿意照顧哥哥一輩子！”

“只想哥哥能夠永遠陪著阿棠...”

姬無妄微涼的手指輕輕挲著的臉頰，目滿是眷和不舍。

如若可以，他何嘗不想永遠陪著他心的傻姑娘？

“爹爹！”

“爹爹...”

這時，他們的兒小昭下武課回來，聽說父王醒了，興高采烈的跑來。

姬無妄著一襲赤紅勁裝向他飛奔而來的兒，恍惚間，好似看到許多年前的那個無數次會奔向自己，一口一句“小七哥哥...”的小姑娘。

他的小昭長大了，長高了，與的娘親長得愈來愈來像了...

真好。

只可惜...

他無法再看著兒長大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就像當初他錯過了他的小姑娘的長一般...

小昭提著木劍跑過來時，發間系著的紅綢帶隨風揚起，活像只歡快的小雀兒。

興致沖沖說要將時林叔叔新教的劍式演示給他看。

姬無妄看著眼前生龍活虎的兒，寵溺的點頭。

“爹爹看好了！”

小昭脆生生地喊著，手腕一翻便使出了時林新教的劍招，雖力道不足，卻已初雛形。

江晚棠倚在姬無妄旁輕笑，忽見兒轉時幾個作尚不標準，當即折下一段海棠枝躍前，親自出手教導。

姬無妄靠在椅上，著那海棠樹下的一大一小的影，同樣的桃花眼，同樣的起手式，連一顰一笑的作都相似...

在金燦燦的照下，一緋一紅的母倆人耀眼又奪目。

他看著看著，滿是笑意的眼眸，眼尾泛起了薄紅。

有時候，他覺得老天待自己不薄，讓他能娶到自己心的姑娘，還有了一個可的兒；

可有時候，他卻又老天何其殘忍，讓他正沉陷與幸福的時候，又不得不與們生離死別，相隔。

這不長不短的十年，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了。

雖有不舍，但死而無憾。

深秋之后，凜冬悄然而至...

北境的冬日，又冷又寒，在第一場初雪到來的時候，姬無妄吐出一大口黑，徹底陷了昏迷。

鎮北王府中數十位名醫嘗試過許多種辦法，都束手無策。

國師更是雙手合十，搖頭嘆息：“王爺怕是大限將至，捱不過這個寒冬了...”

江晚棠怕他真的再也醒不過來，便日日守在榻旁，同他說話，有時說家常，有時說著兩人的曾經。

時常說著，說著，眼淚不控制的掉落下來...

直到一雙手落在的頭頂，輕輕的拍：“好阿棠，哥哥在，乖，不哭了...”

江晚棠抬眸，通紅的眼眸看著榻上，睜開眼的人，撲到他的懷中嚎啕大哭：“哥哥...”

“哥哥...”

一聲一聲的“哥哥”將連日來的擔憂，害怕，不安盡數宣泄了出來。

“乖，別哭了...”姬無妄艱難的抬手，指尖輕過潤的臉頰，聲音虛弱卻溫：“對不起，是哥哥睡太久了...”

“乖阿棠，不哭了...”

他蒼白的微微揚起，泛紅的眼眸，眼底滿是愧疚和心疼：“哥哥睡著的時候，就沒辦法哄你了...”

“到時候，我的小姑娘若是哭淚人兒...可怎麼是好啊”

“你知道的，哥哥最怕你哭了...”

“乖阿棠，不哭了，好不好？”

說著，他盡力的抱了懷中痛哭的人兒。

他說：“等到哥哥要走的那日，一定會好好同阿棠道個別的...”

江晚棠趴在他的懷中，哭得愈發難以自已。

姬無妄垂首輕輕吻上的額頭，眼角下兩行清淚。

凜冬的風雪愈來愈大，愈來愈急...

超乎所有人意外的，姬無妄平安捱過了這個寒冬。

除夕那日夜晚，兩人相互依偎在窗前的人榻上，看著窗外漫天的煙火綻放，聽著城中不絕于耳的鞭炮聲...

姬無妄著眼前喜慶歡鬧的氛圍，角微微勾起。

第十一年了啊...

在子夜的鐘鼓聲回全城的那一刻，姬無妄低頭凝視著懷中人，眼底漾著化不開的溫：“阿棠，新年快樂！”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拂過的發梢，將一只他親手雕刻的海棠花簪子，別在鬢邊。

“希我的阿棠...”他聲音低得近乎呢喃，拇指挲著臉頰，“一世無憂，平安順遂。”

窗外突然炸開一簇煙火，照亮了他清雋深的眉眼，也映出江晚棠眼中倏然滾落的淚珠。

說：“哥哥，新年快樂！”

說著，拿出了從國師那求來的一串紫檀佛珠，親手戴在了姬無妄的毫無的手腕上，眸中著細碎的亮：“阿棠希我的小七哥哥...”

“長命百歲，平安無虞。”

之后，在漫天盛放的煙火下，兩人的相擁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