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錦站起來，回頭看去，只見秦瑯著絳紫錦袍，攜風帶雨，執傘而來。

本該留在宮中面圣陳的人，就這樣忽然出現在侯府正堂門外。

原本冷眼看著侯府眾人演鬧劇，像個外人一般站在這里。

早就習慣了慕老夫人不喜歡，親爹在母親和兒之間，永遠拿“孝道”說事。

沈若錦早就學會自己保護自己了。

不聽從、不在意，不管們怎麼鬧，都無法從這里拿到什麼好。

至于跪祠堂，整個侯府的人加在一起也奈何不得。

跪不了一點。

偏偏這種時候，秦瑯來了。

侯府這些破事被他瞧見，沈若錦心里忽然五味雜陳，覺得丟人。

實在太丟人了。

帶路的侯府小廝被他遠遠甩在了后面，呼哧帶地追上來，高聲稟報道：“啟稟侯爺、老夫人……秦小王爺他、他來了！”

這一聲稟報跟堂前眾人跪拜行禮喊得的“拜見小王爺”重疊在一起。

門前風雨瀟瀟，廳七八糟。

都在秦瑯到來的這一瞬間，定格下來。

秦瑯隨手把執傘拋給后的侍從，大步邁廳堂，眼里好似看不見其他人似的，徑直走向沈若錦，向拱手行了一禮，“為夫來遲了，夫人勿怪。”

相數日，沈若錦還是頭一次見到秦小王爺如此有禮。

大概是王妃覺得秦瑯沒能及時陪回門會被侯府的人挑刺，特意讓他一出宮就趕來給做臉。

這番好意，沈若錦心領神會，溫聲道：“夫君來得正是時候。”

秦瑯等了這麼久，總算聽到沈若錦再次開口喊他“夫君”，順勢上前同并肩而立。

秦小王爺掃了眾人一眼，“看著也確實正是時候，你們臨侯府好生熱鬧，個個都是唱戲的好手，連請戲班子的錢都省了。你們誰同我說說，這是在演什麼？”

慕老夫人一副舊疾復發的模樣，慕云薇和李嬤嬤正一左一右扶著，整個侯府眷都急得不得了。

秦小王爺都視若無睹，一上來就看穿了一切似的，問們：演什麼呢。

在場眾人頓時神各異。

慕高遠心下一驚：這混世魔王跟若錦居然還……和睦？

慕老夫人震驚地忘了裝病，一雙老眼都瞪圓了，心里直犯嘀咕：

這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不是說沈若錦不得他的喜歡，新婚夫妻天在家里家外干架嗎？怎麼今天張口為夫，閉口夫人的，看起來跟傳聞完全不同！

慕云逸腦子轉得快，還想找個合理的由頭把這場遮掩過去，第一個開口道：“祖母不適……”

“回二爺的話。”何嬤嬤忍不了了，朗聲回話道：“方才慕老夫人方才見二夫人獨自回門，便以為不得您喜歡，在這教做人呢。”

“哦。”秦瑯負手而立，一副很興趣的模樣，“怎麼教的？”

何嬤嬤道：“慕老夫人說，不得夫君喜歡的子就只能倚靠娘家，讓咱們夫人乖覺些，拿出一半的嫁妝來分給慕三小姐，可咱夫人的嫁妝銀子前兩日已經用來給您買芳華班了，哪還拿的出來啊？這慕老夫人偏不信，還氣得當場發了病，要讓夫人去跪祠堂……”

秦瑯心里清楚沈若錦買芳華班，用的是王府的銀子。

這也不是什麼重點。

他在聽到慕老夫人要嫁妝不，當場“發病”用祖母的份沈若錦跪下的時候，眸驟然沉了下來。

沈若錦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就被秦瑯握住了手。

“如此說來，夫人還是因為把嫁妝銀子花在我上了，才在侯府此委屈？”

秦瑯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沈若錦抬眸看著他，銀子的事兩人心知肚明，秦瑯說這話，顯然是為了幫向侯府發難。

他帶著一風雨來，手心卻是暖的。

熾熱地把冰涼的指尖捂得暖和了。

沈若錦“嗯”了一聲，半真半假地裝出一副了氣的委屈樣，垂眸看著地面，眼角余卻看見秦瑯的袍沾了水，像是急著趕來，顧不上擋去風雨。

“小王爺這話言重了。”慕高遠趕出來解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若錦祖母也是把當親孫說話才直白了些。”

秦瑯邊揚起了一抹冷弧，“原來臨侯把當祖母跟親孫要回嫁妝補另一個孫這種奇事，當說話直白？”

慕高遠頓時就被噎住了：“……”

這秦小王爺又、又喊我臨侯。

心好的時候喊“岳父大人”，一翻臉就喊“臨侯”。

真不好相與啊！

“何止啊二爺！”何嬤嬤還沒說完呢，“這慕老夫人病的忽然，說是舊疾復發，但府里這些人一不喂藥，二不找大夫，竟異口同聲催著咱夫人去跪祠堂，想來從前慣是如此，可嘆我們夫人孝順懂事脾氣好，換做別人定然早就掀桌子鬧起來了！”

這個別人說的就是秦小王爺。

從前鎮北王對他家法，父子都要打一場，掀桌子都算好的，上房掀瓦拆屋子也算不上稀奇。

何嬤嬤這話一出，侯府所有人的目齊刷刷落在了上。

這世上竟然有人覺得沈若錦好脾氣？

若不是沈若錦懷武功，剛回京就把慕老夫人派去教規矩的人都打出門去，侯府的護衛見了退避三舍，慕老夫人哪用得著要罰一下都這麼費勁？

沈若錦確實沒在侯府掀過桌子。

拍倒是拍碎過。

“我夫人的確溫良善，不與人為難。但我這個做夫君的，絕不能讓人欺負了去。”

秦瑯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著實不俗，語氣一沉喊了聲“臨侯”。

慕高遠被他喊得后背發涼，著頭皮道：“小王爺，這自家宅之事，親祖母和親孫之間哪有什麼欺負不欺負的？”

云姨娘見狀，委屈至極地說道：“小王爺有所不知，何嬤嬤說的也只是片面之詞，是二小姐搶了三小姐的嫁妝在先，老夫人只不過是想讓一半回來，卻被氣的舊疾復發……”

秦瑯沉聲打斷道：“你是何人？我與臨侯說話，得到你來？”

云姨娘弱弱地行禮道：“妾乃侯府大房的云姨娘……”

秦瑯多看一眼都嫌棄污了眼睛，沉聲問臨侯，“賤妾之流，何以登堂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