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帝：“今日有幾樁要折子要批，耽誤了，朕也沒用膳，我們一起用。”

阿嫵：“嗯，好。”

當下兩個人進了殿中，尚膳局眾監開始布菜，這布菜的排場，不知道的還以為十八個人吃飯！

景熙帝牽著阿嫵的手準備去坐，阿嫵本想坐，想想不對，還是起，對景熙帝謝恩，磕了三個頭。

看出來了，周圍隨侍的，不是尚膳局，還有彤史以及司禮監，總之各路人馬都在，不能落人口實。

景熙帝：“平，免禮。”

阿嫵這才起來，之后兩個人各自就座，不過因阿嫵只是貴人，所坐繡椅比景熙帝的更低一些，且只能虛虛坐著。

阿嫵覺得這樣太難了，如果每次侍寢都要這樣，那彼此都累，他還是來吧。

此時正菜還在陸續布置，案前是前菜，都是鮮亮樣式致的小點，有煎金橘水晶膾，骨魚，以及駱駝蹄等。

外面一直有管弦之聲響起，約約，不會太突兀，但似有若無的，讓人聽著很舒服。

阿嫵好奇：“這是教坊司的嗎？”

景熙帝道：“這是鼓樂司的宴曲。”

朝廷有專門的教坊司和鐘鼓司，教坊司歸朝廷禮部，多負責祭祀以及一些其它莊重禮儀，而鐘鼓司歸屬后宮管理，接下來德寧公主的及笄禮也是由鐘鼓司負責承辦。

他給阿嫵解釋：“按照慣例，朕的午膳和夜宴都會有伴曲，不過朕忙碌時，大多時候免了。”

阿嫵頓時明白了，大戶人家自己會養伶人，帝王家自然也會養，且遠比大戶人家更有排場，從這點來說，皇帝吃飯可以日日聽曲。

好奇問道：“都是這種春白雪古曲？”

景熙帝笑地解釋：“也有一些市井小調，他們管弦彈唱無所不。”

于是便讓伶人選婉小曲來，阿嫵聽見一伶奴上前，那伶奴語聲，字如貫珠，淺斟低唱間，讓人頗為著迷，細看之下，伶奴生得也極。

阿嫵不著痕跡看景熙帝，他都不曾多看一眼那伶奴，毫無興致的樣子，顯然早就看習慣，不以為然了。

阿嫵想起之前所見順妃，以及其他后宮嬪嬙，心想后宮貌者比比皆是，甚至有些自己也許也自愧不如。

這些子都要仰景熙帝鼻息，所以景熙帝勾勾手指頭，多絕都會匍匐在他腳下，他也算是閱盡千帆的人。

如今想想，發現自己連景熙帝為何如此厚待，都有些迷惘，想來是因緣際會吧。

一向自恃貌，現在卻明白，在這里隨可見，小娘子年的鮮也會轉瞬即逝，但是男人的權利卻可以持續很久。

這麼想著，外面卻響起了流水一般的樂聲，很是飄逸瀟灑。

景熙帝聲音低醇，溫和笑著道：“你可以各樣都聽聽，喜歡什麼，告訴朕。”

阿嫵抿輕笑：“好。”

景熙帝又給阿嫵大致介紹了此時的樂曲，這是七弦琴所奏《漁樵問答》，原是古琴名曲，不過經了宮廷改良的。

他聲音緩，娓娓道來間，將這首曲子的來龍去脈說得清楚，又和阿嫵一起聆聽了后面的曲子。

阿嫵以前自然不懂這些，不過此時聽著，也覺得很好聽，用膳前聽聽，似乎可以胃口更好。

景熙帝側首，端詳著專注沉浸的樣子，知道喜歡：“宮廷宴曲，倒是很有幾首好的，你可以多聽聽，或者要樂師來教你。”

阿嫵：“很難學吧？我手拙。”

景熙帝的視線掃過的小手：“寧貴人確實不像是有此資質天分的。”

阿嫵：“……”

當著史的面呢，能說點好聽的嗎？

阿嫵哀怨地看他，很有些委屈。

景熙帝角泛起一個寵溺的弧度，笑著道：“隨意學學，不求有所，重在雅趣，修養，朕等著，哪日寧貴人可以自己琴奏曲。”

一時便吩咐一旁監，要他們尋一位樂師，專門教授寧貴人宮廷樂曲，監應命，并記錄在冊。

皇帝特意吩咐下的，他們自然用心辦。

阿嫵聽著，開始有些欣喜，不過轉念一想，這不突然就給自己攬了一個活嗎？

好奇地問景熙帝：“皇上會琴嗎？”

景熙帝頗為謙遜：“略通一二。”

為儲君，自小習六藝，景熙帝每一樣都是個中高手。

阿嫵驚訝，敬佩，覺到了，他應該很懂，因為那種“略知一二”的語氣就很懂很懂的樣子。

想說你來彈一首聽聽，不過很快意識到，讓皇帝給自己奏曲，這是嫌命長嗎？

正想著，監擺好各樣膳食，兩個人正式用膳。

用膳之中，自然也是禮儀繁瑣，先盥洗，拭，漱口，之后才開始用。

阿嫵已經腸轆轆，好在滿桌子都是各樣巧膳，可以用了。

小心地用著自己面前的，不懂，也說不上名目，便吃了兩口牛，薄薄的片，竟是有些淡淡的甜，吃到口中初時驚訝，之后便覺得好吃，于是又吃了兩口。

一口氣吃了四口后，覺得不能再吃了，又瞄向其它的菜。

全都是各樣菜，看得眼花繚的，看著看著，便看到那邊有一道，看上去頗為瑩潤，像是紅煨牛蹄筋之類的，但又不太像，不免疑。

這時，就見景熙帝似乎略抬了抬手，一旁監連忙上前，先拜了拜，之后端起那盤菜，行至一旁，用戴了生紗手套的手拿了銀刀來，將那仿佛牛蹄筋一般的切片。

看得出，那銀刀并不鋒利，甚至仿佛本沒開刃，好在監手藝好，切得倒是很快。

監半跪著，雙手高舉過頭頂，奉上那份牛蹄筋，景熙帝卻示意，于是監將那份菜呈在了阿嫵面前。

啊？

阿嫵疑地抬眼，看向景熙帝。

景熙帝聲音低沉溫：“寧貴人可以嘗嘗，此乃紅煨熊掌，為溫補之。”

阿嫵看著景熙帝的眼睛，愣了一會，才明白他是專為切的。

緩慢起，跪下磕頭謝恩。

這幾天學了不規矩，知道禮儀，這是尋常家宴，只需要磕一個頭就行了。

景熙帝無聲地了，在阿嫵平后，示意先吃用。

阿嫵便不謙讓，嘗了嘗，果然好吃！果然不愧為大名鼎鼎的熊掌！

吃起來很是潤，但不會膩，里面有像筋一樣的筋，但是這筋特別，能咬得，吃起來也香，有嚼勁。

阿嫵心中，一定是他看出自己饞這個，才讓監幫自己切的。

雖然需要磕頭，但磕一個頭吃一頓熊掌，值了。

阿嫵吃了四片后便收手了，來日方長，以后還有機會再吃，無非就是磕幾個頭。

但第一次和帝王一起用膳，旁邊史都在，不能留下“寧貴人貪吃了整整一熊掌”的名聲。

這時，便有監用托盤呈上一雪白陶瓷小罐，看得出，那陶瓷小罐熱騰騰的。

略回想了下，明白里面裝的是熱巾帕。

監用銀筷取了巾帕，呈到阿嫵面前。

阿嫵拿起來，卻有些不懂。

吃飽喝足才要拭吧？怎麼突然給這個？不讓吃了嗎？

還沒吃飽呢，哪有沒吃飽就趕下桌的道理！

求助地看向景熙帝，無辜又無奈。

景熙帝略含著笑，視線無聲落在的上，意有所指。

啊？

阿嫵突然明白了，啊啊啊啊太傻了!

心中一萬個奔騰，不過面上卻是優雅得很，取了巾帕，很輕地了。

這麼著的時候才明白，這熊掌是新蒸的，熱氣騰騰的，吃著滿香，但是只片刻功夫，上面的膠質便會凝起來，會粘住！

幸好，還來得及，不然都不下去，那就丟人了。

阿嫵想象著也不掉糊了一的景……帝前失儀，這是一個什麼罪來著？

不得不說，這頓飯吃得并不輕松，如果以后天天這麼吃飯，阿嫵便再也不會有好胃口了。

好在終于到了就寢時候了，阿嫵看到那些宮娥又在忙碌了，鋪床疊被，又侍奉再次略沐浴過，這次們終于統統退下去。

這時，男人出手來，指骨握住細致的手腕。

阿嫵仰臉看著他。

男人著的眼睛專注而溫，有些異樣的愫。

阿嫵竟覺到他鄭重其事的珍惜。

回想著這一晚的種種，過程固然是繁瑣而磨人的，可是在經歷過這樣一番禮儀后，兩個人再好事，這好事便有了神的儀式。

甚至突然頓悟，為什麼進宮好幾日，他都不曾來看，也不曾臨幸。

也許是……為了今晚？一個更加莊重的今晚？

第47章 臨幸

其實景熙帝今晚的種種, 于阿嫵來說并不能彌補什麼，永遠不會是他明正娶的發妻，可……比往日的一夜緣到底多了幾分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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