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宴早在第一眼就認出葉緋霜了。
雖然穿了男裝,還用面擋住了臉。
想到祖父和自己說的那些事,陳宴現在看到,心更加復雜了。
林學淵睨著葉緋霜:“你又是哪個?”
“小的是我家公子的書。”葉緋霜道,“林相公只需看我的本事就行了,我家公子比我只好不差的。”
“既是書,為何遮遮掩掩?”
“林相公見諒,我起了疹子,不能見風的。”
林學淵接了這個理由:“你還會做策論?”
“林相公待會兒看看就知道了。”
林學淵冷嗤:“你不怕給你主子丟人便好。”
反正他的對手是陳宴,其他人都是陪襯,無須在意。
葉緋霜揣著手,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誰丟人還不一定呢,只怕到時候林相公連我這小小書都比不過去,可真就貽笑大方了。”
林學淵咬了咬牙:“不自量力。”
幾人一起往書院里邊走,周圍的人全都跟上,等著看好戲。
葉緋霜又問:“策論作出來后,由誰來裁決呢?林相公你來說?省得到時候又說不公平。”
林學淵道:“我們的策論寫完后,由我的小廝謄抄一份,你們可以派人在旁監督。然后封住姓名,由貢院的夫子們評判,如何?”
葉緋霜點頭:“我沒意見。”
邱捷:“好。”
陳宴:“開始吧。”
寧衡憂心忡忡,低聲道:“師父,你是不是太沖了?這可是策論啊!”
他承認他師父是比他有文化一點,可能看過幾本書,但也只是比他強而已。
這些可都是真正的才子們啊,林學淵再不濟也是正兒八經的秀才呢。
雖然師父勇敢地擋在他面前讓他很,但是一會兒師父做不出什麼好文章來,這個林學淵一定會狠狠嘲笑的,他會覺得很抱歉。
葉緋霜戲很深:“公子放心,小的不會給您丟人的。”
那頭,案幾擺好,文房四寶也準備好,林學淵定了個題目:西周泉府一職于今可行否?
林學淵出完題就筆了,然后是邱捷。
又過了一會兒,陳宴才不不慢地提筆。
寧衡一看他師父,還發呆呢!
完了完了,就說人不能太沖!
周圍的學子們也沒閑著,有的三三兩兩低聲討論了起來,有的開始翻書查閱,有的拿了紙開始寫,反正大家都有事做。
除了寧衡,畢竟他連題目都沒聽懂。
啥全府啊?
過了一會兒,見葉緋霜還沒有筆,一些人忍不住開始議論了。
“看來是不會。”
“也就是個書而已,還是寧世子的書,噗。”
寧衡都是個草包文盲,他的書能識幾個字?
“雖說他忠心護主勇氣可嘉,但也給那個林學淵留下話柄了,誰知道林學淵一會兒又要怎麼嘲諷咱們?”
于是有人對寧衡說:“世子,你也好好管管邊的人,別什麼都想著出風頭,有時候反而適得其反。”
寧衡眼一橫,怒道:“本世子的人不管做什麼,本世子都會給他兜著!那個林學淵一會兒敢多說一個字,本世子就割了他的舌頭!你們聒噪什麼?”
葉緋霜當然也能聽到大家的議論,不過這并不會影響到。
大昭的文試對于策論的格式沒有嚴格限制,作詩作詞作賦都可以,只要你認為自己寫出來的東西足夠彩。
葉緋霜在作詩和作詞之間選擇了作弊。在這方面是專業的,不會讓人懷疑,畢竟誰也不知道前世有個探花郎夫君。
寧衡在做事和做題之間選擇了做法。他在這方面也是專業的,不會讓人懷疑,畢竟誰都知道他有個做道士的父王。
終于,在寧衡的拜天拜地拜觀音中,葉緋霜提筆了。
陳宴前世寫過許多策論,在后來為閣首輔后,發布的政令、寫的批文更是不計其數。
那麼崇拜他,仔細看過他寫的每一篇文章,凡是不懂的也都問過。
而陳宴也樂于給解釋,葉緋霜把他說過的話、寫過的東西全都記在心中,在枯寂無聊的日子里,反復琢磨品鑒。
“泉府”是一個職,“泉”通“錢”,主要管理市面上的錢還有商品。
比如收購市面上滯銷的商品,平價出售儲備資,防止谷賤傷農、米貴傷民。
前世有一年大旱,糧食產量驟減,陳宴開了五個大倉放糧,將糧價在飛漲前就抑制住了。
誰也不知道陳宴什麼時候在這五個大倉里囤了這麼多的糧,只知道他免除了一場,于是都夸他眼長遠,有未卜先知之能。
陳宴在事后給皇帝寫了奏疏,葉緋霜在奏疏中見到了“泉府”這個詞。
葉緋霜一邊回憶往昔,一邊把陳宴的那封奏疏改了改寫了下來。
陳宴的奏疏向來言簡意賅,所以葉緋霜是第一個放筆的。
寧衡嘆氣,最后一個筆,第一個放筆,他師父寫的東西真的能看嗎?
其它三人也相繼寫完,林學淵一副勝券在握的表,對自己的策論顯然十分滿意。
他的隨從將幾人的策論謄抄好,將紙訂在一起,遞去給早就等在一邊的幾位夫子。
其中還有杜知府,他是不久前才來的。
幾位夫子還有杜知府聚在一起看四篇文章。
其實在大多數人眼中,這場“切磋”并沒有什麼懸念,最好的那篇肯定是陳宴的。最差的……肯定是那書的。
杜知府舉著一張紙,說:“這一篇,為四篇中最次等。”
林學淵抬眼一看,霍然愣住。
竟然是他的?
周圍的人一看他這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頓時哈哈大笑起來:“林學淵,你就寫出了這麼篇東西啊?”
“不對,你們就是故意針對我!”林學淵大吼著指向葉緋霜,“我不信我比他寫得還差!”
其實旁人也是這個想法,林學淵怎麼說也是個秀才,不能比一個書還差吧?
懷瑜書院的山長薛德榮拿著公認的最好的那篇策論問陳宴和邱捷:“這是你們誰的?”
邱捷道:“是清言的。”
陳宴搖頭:“不是。”
廳堂安靜了一瞬,然后無數雙眼睛齊唰唰地看向了那個小書,出驚恐的表。
葉緋霜笑了一下,不過被面擋住了。
不要太驚訝。
二十八歲的陳宴比十八歲的陳宴寫出的東西更好,這很正常。
也不要太羨慕。
我前世背得那麼辛苦,現在的贊賞都是我應得的。
看向深打擊的林學淵:“林相公,怎麼還真讓我說中了呢?還真比不過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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