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作放得極輕,未驚擾旁猶在沉睡的沈知念。只在臨行前替掖了掖被角,深深看了看恬靜的睡,方才悄步離去。
沈知念其實在帝王起時便已醒轉,只是依舊閉目假寐。
待他沉穩的腳步聲消失在殿外,才緩緩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毫無睡意。
昨晚的猜測如同芒刺在背,讓沈知念一夜未曾安枕。
必須再見唐川一面。
只是鐘粹宮昨日才請了太醫,今日若再宣召,未免太過惹眼。
而且在這風口浪尖,鐘粹宮的任何異常舉,都可能落暗那雙眼睛的窺探之中。
沈知念坐了起來,眸微轉,心中立刻有了計較。
輕聲喚道:“菡萏。”
一直候在外間的菡萏,立刻應聲而:“娘娘,奴婢在。”
“去太醫院,請唐太醫再來一趟。”
沈知念語氣平靜,仿佛在吩咐一件尋常小事:“就說四皇子昨夜貪,多用了半碗牛羹,今晨有些積食不安,啼哭不止,讓他來瞧瞧。”
菡萏微微一怔。
這借口……上次已經用過了。
但立刻領會了娘娘的深意。
深宮里,這樣的借口用在稚子上,反而最不易惹人疑竇。因為小孩子家脾胃弱,積食哭鬧再常見不過了。
“是,奴婢這就去。”
菡萏垂首應下,腳步輕快地退了出去。
消息傳到太醫院,唐川聽聞是四皇子不適,不敢怠慢,即刻提著藥箱,匆匆趕來了鐘粹宮。
他踏殿,只見沈知念穿戴整齊,神如常,并無多憂。
而母懷中的四皇子,正神頭十足地玩著一個九連環,咯咯笑著,哪里有一一毫積食不安,啼哭不止的模樣?
唐川是何等聰明之人,立刻明白這又是皇貴妃娘娘的托詞。
他面上不聲,依禮上前請安:“微臣參見皇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沈知念抬手虛扶,語氣溫和:“唐太醫請起。”
揮了揮手,殿的宮人依序無聲退下,厚重的門扉輕輕合攏,只剩下心腹。
沈知念的神有些凝重,并未迂回,目直直看向垂首侍立的唐川,聲音得極低:“唐太醫,本宮昨夜忽然有一個猜測。”
“本宮遲遲未有孕,問題或許……并非出在本宮上。”
唐川聞言,倏然抬頭,眼中是無法掩飾的驚愕。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口而出:“娘娘是指……”
后面的話太過駭人,他竟一時不敢說出口。
沈知念微微頷首,肯定了唐川未盡的猜測,眸深沉道:“自春貴人有孕之后,后宮便再無所出。”
“本宮質如何,你我最是清楚。鐘粹宮上下,亦查驗不出毫異樣。”
“那麼,唯一的可能,便是陛下出了問題。”
唐川倒吸一口涼氣,臉瞬間白了三分,下意識道:“可是這……這怎麼可能?”
“陛下的龍,一向由禾院判親自……”
話說一半,他自己卻先頓住了。
唐川是醫者,深知醫道一途,浩如煙海,詭譎莫測。
世間奇毒、藥、私手段,何其之多?
有些東西無無味,潛移默化,甚至能偽裝尋常的虛弱之癥。若非早有防備,特意針對去查,極難察覺。
禾院判醫再高明,終究也是人,并非神仙,豈能真正做到萬無一失?
唐川的額角滲出細的冷汗,思緒飛轉,將近日聽聞的陛下偶有的疲憊,以及后宮久無子嗣的異常串聯起來。
越想越覺得皇貴妃娘娘的猜測……并非空來風。
他再次看向沈知念時,眼神已從最初的震驚,轉為嚴峻和沉重。
唐川緩緩吐出一口氣,聲音干:“娘娘所思雖驚世駭俗,但細想之下,確……不無道理。”
承認這一點,等同于承認帝王可能已遭人暗算。
而整個太醫院,包括院判禾仲,竟都未曾察覺!
其中的兇險和牽連,讓唐川脊背發涼。
沈知念看著他驟變的臉,知道他已經明白了事的嚴重。
不需要唐川完全肯定的猜測,只需要他意識到,這種可能確實存在。
“本宮知道此事關系重大,更無從查證。”
沈知念的聲音依舊平穩:“但既有所疑,便不能置之不理。”
“唐太醫,你是本宮唯一信重的太醫。往后有關陛下龍任何細微的傳聞,或脈案消息,若有機會,務必留心。”
沒有明說要唐川怎麼做,但彼此心照不宣。
有些事,只能落在暗,徐徐圖之。
聽到“唯一信重”四個字,唐川的角微微往上彎了彎,眼底的郁之似乎褪去了許多。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下心頭的驚濤駭浪,鄭重拱手:“微臣……明白!”
“微臣定當竭盡全力,為皇貴妃娘娘分憂。”
沈知念點了點頭:“你去吧。”
“微臣告退!”
唐川領命而去后,鐘粹宮眾人心中繃的弦,似乎悄然松弛了幾分。
盡管前路依舊迷霧重重,甚至可能藏著更可怕的真相,但至一直懸在頭頂的利刃,暫時移開了。
芙蕖和菡萏對視一眼,雖不敢宣之于口,但心底都莫名松了一口氣。
若問題真出在陛下上,們至不必再日夜警惕,將鐘粹宮翻個底朝天了。
這時,夏風輕步進來,稟報道:“娘娘,莊貴妃娘娘來了,正在外求見。”
沈知念眉梢微挑,并無意外。
自帝王賜了莊貴妃協理六宮之權,便依著規矩,分了些權柄過去。
當然,分出去的要麼是些無關痛,耗時費力的瑣碎事務。
要麼是些看似鮮亮麗,實則極易得罪人,或埋著陳年舊賬的棘手活。
莊貴妃此番前來,多半是來匯報宮務的。
沈知念斂去眸中思緒,恢復了一派從容:“傳進來吧。”
“是。”
殿門輕啟,莊貴妃緩步而。
今日穿著一藕宮裝,領口、袖邊繡著繁復的銀線纏枝蓮紋。
雖不失貴妃氣度,但比起往日偏好的端莊、嚴穆調,似乎刻意和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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