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有什麼打算。”

寂靜中，顧淮深發現自己只能問出這句話。

初穗一直都在看著他:“我想出去走走。”

顧淮深懂，話里的“走走”并不是什麼簡單的散心，而是代表著...離開。

“初穗，不離。”

顧淮深的聲音啞得不樣子，他向前一步，指尖抖地想要初穗的臉，卻在半空中停住了。

“我放你走。”他艱難地開口，“離婚協議......能不能先不簽？”

“我們的婚前協議不算數。”

...

初穗靜靜地看著他，眼底已然沒有那面對他才有悸。

然后，便看見輕輕地搖頭。

男人連帶著呼吸都重了好幾分，第一次有種手足無措的挫敗。

“阿姨說你晚飯吃不下，我去給你做點小吃。”

說完，顧淮深轉逃似地離開下樓。

接下來一周，他像是變了一個人。

從每天必須見到初穗，變每天躲著見。

在半山別墅的時間里，他把自己關在書房里，整夜整夜地不睡。

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酒瓶東倒西歪地散落一地。

管家送來的餐點，幾乎原封不地又被端出來。

初穗也沒催，照樣在小閣樓待著。

兩人即便住在一個屋檐下，可能能做到兩三天，都不見面。

深夜的時候，初穗經過書房，偶爾能聽見里面傳來抑的咳嗽聲。

有次忍不住推開門，看到顧淮深靠在椅背上，襯衫皺地在上，下上的胡茬已經很久沒刮，整個人憔悴得不樣子。

“你這是在干什麼”初穗站在門口，聲音很輕。

沒想到會進來，顧淮深猛地抬頭，眼睛里布滿。

他張了張，似乎想說什麼，最終什麼都說不出。

初穗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

轉要走，卻聽見后“咚”的一聲悶響——顧淮深倒在了地上。

——

醫院里，醫生皺著眉頭對初穗說：“胃出，嚴重水，還有輕微肺炎。他這是不要命了嗎？”

初穗站在病床邊，看著顧淮深蒼白的臉。

點滴里的一滴滴落下，像極了他們之間流逝的時間。

“何必呢？”輕聲問。

到頭來，兩個人都遍鱗傷。

初穗流產的消息被封鎖了起來，迄今為止只有他們自己以及顧擎深知曉。

這幾天總能夢見那個小孩，有時候是小男孩，有時候是小孩。

可是不管哪次，都沒能到他。

“我知道你醒了。”坐在病床邊，初穗看著男人開口。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老爺子住院的時候。”

“你們在樓下花園閑談的時候，他問你了一個問題。”

“顧爺爺問你不我，有沒有到像你父親那個程度？”

病床上，顧淮深已經睜開眼，看著初穗說著話。

“那天我在附近，對于顧爺爺第一個問題，你沒有回答。”

“我從不奢你我到要為我殉。”

“但兩年的婚姻，我也想問你一遍，顧淮深，你我嗎”

病房陷長久的寂靜中，初穗與他對視，卻始終沒能得到答案。

“...在這場婚姻里，你救過我無數次。”

“但是這一次，我打算自己救我自己一次。”

——

周日，初穗站在半山別墅的臥室里，行李箱攤開在床上。

一件件地收拾著，作很輕。

過落地窗照進來，給房間鍍上一層和的暖，卻驅不散空氣中彌漫的冷清。

沒跟任何人說過自己要離開，所以走得時候也是悄悄自己一個人。

就如同兩年前，獨自一人回國那般。

樓下傳來管家的腳步聲，初穗知道是車來了。

最后環顧這個住了將近兩年的房間，目也掃過每一他們共同生活過的痕跡——床頭他常看的書，柜里他堅持要給買的昂貴禮服，浴室里對擺放的牙刷。

“夫人，車準備好了。”管家在門外輕聲說。

初穗點點頭，拎起行李箱。

下樓時，下意識看向書房的方向——門閉著，里面一片寂靜。

那邊的床頭柜上干干凈凈，只有擺著一份已經簽了字的離婚協議。

的行李也只有幾套服，多余的東西沒帶，甚至頂樓那些柜子洗出來那些對來說意義非凡的照片也沒過。

那天顧淮深在醫院住了一天，就辦了出院手續。

回來后，他依然把自己關在書房里，只是不再像之前那般酗酒煙。

從初穗從臥室一直到坐上管家準備好的車離開，書房里一直都沒有任何靜。

——

去機場的路上，初穗一直著窗外。

城市風景飛速后退，就像與顧淮深的過往，正在一點點遠去。

手機屏幕亮起又熄滅，始終沒有那個人的消息。

機場人來人往，初穗辦理完登機手續，坐在候機室里發呆。

廣播響起登機提醒時，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是一條語音消息，來自顧淮深。

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開了。

“初穗...”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樣子，背景音里約能聽到雨聲，“我知道留不住你。”

語音里停頓了很久，久到初穗以為已經結束了。

就在準備收起手機時，顧淮深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輕得幾乎聽不清：

“我放你走，不是因為不...而是因為太。”

“我治不好你，如果在我以外的世界能治好你，那我把你還給世界。”

“我你。”

“初穗。”

初穗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滴落在手機屏幕上。

登機口的隊伍正在短，卻站在原地，任由淚水模糊了視線。

最終，深吸一口氣，拖著行李箱走向登機口。

飛機起飛時，初穗著窗外越來越小的城市廓，輕輕按住了口。

那里，有最痛的離別，和最深的。

命運真好笑，非要把兩個不會人的湊一塊。

以前讀到那些相卻不能在一起的劇本時，初穗始終無法理解。

而現在，發現自己好像有點能理解了。

——

管家把車開回半山別墅時，天已經暗了下來。

他停好車，抬頭向主樓，忽然在二樓臺上看到一個悉的影——顧淮深靜靜地站在那里，形拔如松，卻又著說不出的孤寂。

暮中，管家看不清他的表，只能看到他雙手在西口袋里，一不地向山道盡頭——初穗離開的方向。

管家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走進別墅。

上樓時，他注意到書房的門大開著，煙灰缸里再次堆滿了煙。

臺的門沒關，夜風裹挾著初春的寒意灌進來。

管家猶豫了一下，還是拿了件外套走了過去。

“先生，外面涼...”

顧淮深沒有回頭，只是輕輕擺了擺手。

管家這才注意到，他手里握著手機，他時不時看一眼消息界面，似乎在等待另一邊的人回復。

能猜的到是誰。

管家不再說什麼，默默退了出去，輕輕帶上門。

有些東西就像是握在手里的散沙，越想掌握，流失得越快。

分開，或許是他們現在的最優解。

亦是破局的唯一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