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新年快樂。”電話那頭的聲音溫得陌生，背景音里夾雜著歡聲笑語和玻璃杯撞的清脆聲響。

初穗的嚨突然發。

“新年快樂，媽。”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媽媽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明年這個時候，你會多一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出生了!”

許夏那邊似乎正在舉辦慶祝派對，熱鬧的氣氛過電波傳來，與初穗形鮮明對比。

那些笑聲、談聲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剜開努力愈合的傷口。

“那恭喜你和紀叔叔了。”

“你和淮深忙不忙，有時間來秦安，我讓你紀叔叔去接你們。”

許夏是難孕質，現在這個歲數還能懷上，看來兩人這些年的努力沒白費。

初穗沒和多聊，簡單問了幾句，對于的邀請也沒有直接答應，只說后面再看看。

電話掛斷后，初穗盯著電腦屏幕，但眼前的文字已經模糊一片。

許夏的聲音像一把鑰匙，打開了記憶深那扇試圖鎖死的門。

——

悶熱的夏夜，那時候，還和許夏兩個人相依為命住在小鎮上。

十四歲的初穗半夜起來上廁所。

輕手輕腳地起床，生怕吵醒隔壁房間的母親。

自從初城去世后，許夏就像變了個人，整夜整夜地失眠，白天卻又昏昏沉沉。

那天晚上，當經過客廳時，昏暗的燈下，看見母親和一個陌生男人面對面坐著。

男人西裝革履，與這個簡陋的出租屋格格不。

初穗本能地躲在了門后。

“夏夏，這些年，我心底裝的都是你。”男人的聲音低沉而克制，“我一直在等你...”

許夏的背得筆直，但初穗能看到肩膀細微的抖。

“穗穗長大了，初城留下的存款本不夠你們母倆生活，后面需要錢的地方會越來越多。”男人繼續道，“你看看現在的條件，你自己也不好，怎麼照顧好兒？”

初穗看見母親的手指絞在一起，骨節發白，猜，這個男人應該不是第一次來，因為之前母親曾帶著自己搬過一次家，那時候初穗不明白為什麼，后面看到門口那輛悉的豪車，想起上一次搬家前，家里門口也曾停過這輛車。

“我這幾年拼命做生意，也算有了些就。”男人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文件夾，“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立刻安排穗穗轉秦安最好的私立學校，所有費用我來承擔。”

那段時間，正好是許夏緒崩潰撐不住，差點帶著初穗跳河自殺的不久后。

許夏開口，聲音嘶啞：“紀啟明，我不值得你這樣的...”

“不，你值得!”紀啟明打斷，用力抱住哭泣的許夏。

“你就當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照顧你和初穗好不好...”

“你看看這房子，這環境...初城已經不在了，你何必這樣折磨自己？”

聽到父親的名字被這樣輕描淡寫地提起，初穗到一陣尖銳的疼痛從口蔓延開來。

那個時候很想沖出去告訴那個男人，放開母親。

但下一秒，便看見許夏接過那個文件夾，手指抖著翻開。

紀啟明是一個高明的商人，他懂得拿許夏的肋，也知道什麼樣的說辭會讓許夏搖。

當時唯一能讓許夏搖的因素只有初穗。

那個時候初穗年紀小，還不懂這麼多彎彎繞繞，直到長大后才后知后覺。

在當年，至在紀啟明找上門那一刻，母親是因為自己才愿意做紀太太。

后來看著母親過上好日子，沒辦法怪改嫁...

嫁給紀啟明后的許夏，神狀態漸漸好了起來，只是依然不愿意讓初穗關于攝影的一切。

搬到紀家后，生活確實如紀啟明承諾的那樣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初穗轉了全國最頂級的國際學校讀書，有了自己的房間和柜里永遠穿不完的新服。

"你父親就是太沉迷那些沒用的藝，才會..."許夏有一次在沒收初穗的相機時這樣說道，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初穗沒有爭辯，只是默默出了父親留給的那臺老式膠片相機。

但藏了幾張底片，那是父親去世前最后幾次拍攝的作品。

許夏和紀啟明逐漸升溫，而初穗在紀家的邊緣化也越來越明顯。

部分原因是因為當時讀書那所學校并不在秦安市，在秦安市隔壁的京北。

只有周末的時候才會回一次家。

等循規蹈矩地把高中課業讀完，大學報考專業時，初穗不顧許夏的反對選擇了電影專業。

那是母倆搬到秦安來第一次正面沖突。

“你就非要走他的老路嗎？”許夏的聲音尖銳得刺耳，嫁給紀啟明這幾年，緒已經穩定很多了，但關于攝影這個話題卻一直是亙在母兩心中的一個不定時炸彈。

“電影、攝影，這些虛頭腦的東西能當飯吃嗎？你看看你父親的下場！”

“那你又憑什麼對我的人生指手畫腳，媽媽，這是我的人生，我自己選擇的我自己會負責!”

那是初穗第一次反抗許夏，朝母親吼了回去。

那個夏天，以許夏緒失控扇了初穗一個掌收了尾聲。

...

一直到年前，紀家生意出現問題。

初穗說不出自己對許夏的是怎麼樣的，那是一種極其復雜混的。

許夏，但也不。

可以為了初穗嫁給曾經不的男人，但也可以因為那個男人將初穗當做商品一般易出去...

的價值最終還是被量化為一場易。

就像當年紀啟明用優渥的生活條件“買下”們母一樣，現在許夏用來鞏固紀家的社會地位。

只不過，許夏大概也沒想到，自己的兒私底下簽了婚前協議。

——

不知不覺間，臥室里水聲停了，顧淮深走出浴室的聲音將初穗拉回現實。

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眼尾泛著潤，筆記本上的一小塊字跡被淚水暈開，像灰的花。

“怎麼了”顧淮深站在書房門口，頭發還滴著水。

初穗迅速掉眼淚，搖搖頭：“沒事，劇本有點卡住了。”

顧淮深走過來，目落在躲閃的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