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穗明白顧淮深今晚帶來這里的目的，但是對水真的有后癥般的恐懼。

上回被推下去是一回事，這次讓主下去，那是另一回事。

這代表多了一個要主克服自己的環節。

溫泉池氤氳的水霧將月碎片，初穗赤足踩在青石板上，腳趾無意識蜷著。

溫泉里，顧淮深肩頭披著月，水珠順著鎖骨落，朝出手時，眼底帶著鼓勵的意味。

“下來試試，水溫剛好。”他的聲音像浸過溫泉水，而熨帖。

初穗往前走，直到水面泛起的粼粼波像無數把銀小刀，剖開拼命制的記憶。

不得已后退半步，掌心沁出的冷汗在竹制欄桿上印出深痕跡，十二年前那個夏日突然撞進腦海——相機鏡頭摔碎在青石板上的脆響，母親扭曲的面容，還有河水倒灌進鼻腔時火辣辣的刺痛。

“初穗？”顧淮深察覺異樣時已經晚了。

跌坐在的溫泉邊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淚水大顆大顆砸在瓷磚地板的隙里，仿佛又變那個在河水中沉浮的十歲孩，耳邊轟鳴著母親尖銳的詛咒：“再這些東西，我就當沒生過你！”

“反正你爸爸也不聽我的，現在好了，他因為攝影死了，怎麼，你也想學他是嗎!”

沒有，沒有想死，當時只是想拿著玩玩而已，沒有想死...

溫泉水突然掀起浪花，顧淮深上岸的瞬間帶起一串水聲。

混沌之間，初穗聞到雪松混著溫泉硫磺的氣息近，帶著溫的浴巾裹住抖的肩頭。

顧淮深屈膝蹲下，發梢的水滴落在膝頭，燙得輕輕一。

“呼吸，跟著我呼吸。”溫暖掌心上冰涼的后頸，顧淮深的聲音像浸了的線，一圈圈纏住潰散的意識，“吸氣——對，慢慢來。”

當年在小河里泡了整整半個小時，這期間，母親也跳下了河，但只是站在一邊冷眼旁觀。

當時真的是想過帶著初穗一起死的。

后來是鎮上的居民路過發現，他們七手八腳把撈上岸時，初穗小小的子連指甲里都是嵌滿的淤泥。

此刻指尖到的卻是干燥溫暖的棉質浴袍，初穗恍惚睜開眼，發現已經被抱到觀景臺的躺椅上。

顧淮深用浴袍將裹繭，將整個人抱在懷里。

他抱著初穗坐在自己上，耐心哄著。

“沒事的，不怕我在這呢。”

“這里的水對你不會有任何生命危脅，我跟你保證。”

“你不想下，今晚我們就不下了。”

“是我考慮不周，抱歉。”

他沒有料到初穗對水的恐懼深到這個地步，他以為初穗只是單純不會游泳。

顧淮深手掌輕輕拍著背部，不斷說著話，邊說邊屈起手指拭去眼睫上的淚珠。

初穗噎著抬眼，看到他眼下那顆淚痣在月里。

抓住他完給自己完眼淚將要撤回的手，將滾燙的額頭上去。

“不怪你...”

顧淮深什麼都沒說，背后的手掌一下一下給拍著順氣。

隔了好一會兒，初穗才出聲。

“是因為小時候，媽媽把我推下去的時候......”破碎的音節從抖的間溢出，“說我再相機......就淹死我......”

遠松濤聲突然變得清晰，混著抑多年的嗚咽在夜里流淌。

...

顧淮深手臂驟然繃，指尖陷發間，“相機你得，只要你愿意。”

“你也不會被淹死，永遠不會。”

他低頭吻在的發頂，結滾。

顧淮深的手掌順著弓起的脊背緩緩游移，指節卡進瑟的肩胛骨凹陷。

初穗的蝴蝶骨在他掌心下細微，像被困在琥珀里的活。

他屈起膝蓋將整個人圈在懷里，浴袍腰帶松垮垂落，出男人理分明的膛，初穗的側臉上去時，能到皮下洶涌的心跳。

靜謐的空間里，初穗的泣聲漸漸化作細碎的哽咽，額頭抵在顧淮深膛的位置洇開一片溫熱。

整個人都在他前，手臂掛在顧淮深脖頸旁。

男人始終保持著環抱的姿勢，直到察覺蜷的脊背開始放松，才用浴袍袖子輕輕蹭哭花的眼角。

“再緩緩，晚點帶你回去。”顧淮深攬在腰的手掌將往懷里更深收，試探著問，另一邊的手指梳開黏在頸間的發。

等顧淮深確認已經平復下來的時候，正打算按照現在這個姿勢，抱著人回酒店房間時，初穗突然抓住他浴袍系帶，被淚水洗過的眼睛亮得驚人。

遠廊檐下的燈籠被夜風吹得搖晃，在臉上投下暖橘的斑，映得鼻尖那抹哭出來的緋紅格外鮮明。

“我想...試一次。”聲音還帶著濃重的鼻音，手指卻攥得更。

顧淮深結了，垂眸看在自己掌心掐出的月牙形紅痕。

漉漉的睫下藏著某種破釜沉舟的倔強，像被雨淋的雀兒非要撲棱著翅膀再飛一次。

看了許久，即使顧淮深心底在此刻不大同意初穗下水，但是那雙倔犟的眼睛令他容。

“好。”他將浴袍披在肩上。

當腳尖再次到水面時，初穗下意識閉眼。

溫泉水漫過腳背的卻讓愣住——不像記憶中刺骨的河水，倒像時穿的羊絨，帶著令人鼻酸的暖意。

與此同時，突然就理解到顧淮深選擇溫泉的深思慮。

“別往下看。”顧淮深退到三步開外，手掌在月下攤開，“數我的呼吸聲。”

初穗這才發現自己的息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低下頭數著男人膛的起伏，數著數著，奇異般漸漸分散了的恐懼，等回過神時，水面已經沒過大。

“停在這里也可以。”顧淮深聲音放得很輕，仿佛怕驚散池面的月。

此刻的他，是一名十分寬容的老師。

初穗主邁出那一步，對顧淮深來說就已經夠了。

“不夠。”初穗搖搖頭，眼神倔犟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