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冷眼

屋子昏暗, 兩半窗簾之間有條細窄的小，窗外零碎的線落進來，給黑漆漆的室覆上一層朦朧的影。

黎月箏蜷在床邊, 掌心裏攥著手機, 在耳邊。

機械的聲之後, 跟著的是刺耳連續的掛斷嘟聲。黎月箏的手腕力，手機掉到地板上，發出低低的悶響。

亮白的手機屏幕線映著黎月箏半邊側臉, 淚痕清晰, 眼角掉落的淚珠折出瑩潤線。

的臉慘白，額頭上的薄汗細。

意識到賀潯不接電話這個事實, 黎月箏咽了咽嚨。

的心跳劇烈到讓痛苦擰眉，方才瀕死的窒息仍在，好半天才有所緩解。

著黑，黎月箏重新爬到床上, 了被子躺進去。分明墊著枕頭, 黎月箏卻覺得腦袋的下墜明顯, 眩暈的厲害。

方才剛一回家, 便倒頭就睡，現在也不過天黑不久的時間罷了。

黎月箏不去想賀潯到底是忙工作接，還是單純不願意接電話, 只是把手機放在一邊，又強迫自己閉上眼睛，拋開繁雜的思緒。

奈何視野剛剛變暗，湧上來的就又是方才夢境的片段。淋漓的鮮直撲面門而來, 黎月箏倏地睜開眼睛，脊背僵直。

深深了兩口氣, 黎月箏手開了床頭燈。

和的線充盈在屋子裏，才勉強給予了一些安全。

再次合上眼睛，黎月箏著眼皮上薄薄的線，突然有些恍惚。

差點忘記，很久以前，也曾有過這樣一段開燈才能睡的日子。

-

此刻的賀氏頂層辦公室還亮著燈。

方才會議結束後，楚堯他們通通被賀潯趕去下班，他自己則是獨自加班到現在。

知道自己靜不下心來，賀潯特意把手機鎖進了櫃子裏，以免又吊著期待等著誰的信息或者電話。

天漸晚，賀潯關了電腦，靠回座椅上。後頸有些酸痛，太xue突突地跳，他閉上眼睛，疲憊地了眉心。

忙碌的時候會想到黎月箏。

一靜下來，更容易想到。

朦朧的燈斜打在男人的側臉，流暢的線條割裂幾分線，側影清瘦。

好半晌，賀潯起眼皮，目往閉合的桌格裏看了眼。

無聲嘆了口氣，賀潯手拉開屜，從裏面拿出手機。冰涼堅，四四方方。賀潯沒什麽表地按了開關鍵，習慣地通知欄，神平靜，似乎已經料準了不可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

然而，視線卻在那個醒目的紅提示上停了下來。

賀潯立刻坐直，反複盯著拿串沒有備注的數字好久才確認下一個事實，黎月箏在半小時前給他打了一通電話。

幾乎是條件反的，賀潯就想要回撥回去，手指卻在按下的瞬間停住。

腦子裏又想到幾小時前黎月箏的那番話，賀潯心髒痛了下，眉間輕擰，再次靠坐回去。

旁人都說賀潯心狠，能把整個賀家攪得天翻地覆，家人都能親手送進去。可賀潯現在卻覺得，論起心狠，他可比不過黎月箏。

斬釘截鐵地說不會回頭，賀潯是做不到。

確實如黎月箏很久之前說的那樣，只會向前看，放不下的好像一直只有他。

賀潯低聲笑了笑，弧度微不可查，也不知是在嘲笑誰。

心口緒複雜，憤怒和不甘無發洩，還有莫大的痛楚，積十年，若驚濤駭浪不斷朝他翻湧而來。

打電話能說什麽，總歸都是些他不想聽的話。

幾分抗拒，幾分賭氣。

賀潯把手機丟在一邊，制住回撥過去的。

黑暗裏，男人仰頭靠著，線抿。眼皮遮不住洶湧的緒，間骨上下微微。

嗓音低沉克制，晦不明。

“黎月箏...”

“兩兩...”

-

前一夜的睡眠質量太差，黎月箏罕見地起晚了，手機鬧鈴都沒聽到。

今天要開過年前最後一次集會議，新聞編輯部所有人都要到公司。黎月箏匆匆洗漱穿，頂著兩個黑眼圈就出了門。

到公司的時候已經遲到了五分鐘，黎月箏拐進走廊時，正巧看到電梯門正在緩緩關閉。

快跑了幾步沖上前，連按了好幾下上升鍵。

好在趕得及，電梯門重新開啓，黎月箏松了口氣。

然而擡眼看向電梯，視線與人相撞的瞬間，放松的心突然猛地收。

電梯幾個人的面孔都不陌生，賀潯，楚堯和個幾個中年男。

站在賀潯邊的中年男人西裝革履，帶著副眼鏡，模樣斯文。黎月箏認識他，《周郵》的高層董鳴。

同賀潯的眼神對上時，黎月箏能到的只有平靜和漠然。就好像遇到個平平無奇的陌生人，下一秒便無所謂地移開視線，繼續偏頭同董鳴談。

愣神半秒，黎月箏剛好走進去，就聽旁邊有人了的名字。

“箏箏！”

聞聲偏頭，黎月箏就看到章桐站在旁邊那間電梯門口，氣籲籲向招了招手，“來這裏！”

寫字樓的電梯分單層和雙層，黎月箏要去的會議室是12層，而賀潯坐的這間是單層電梯，只能抵達單數樓層。

時間急，原本的打算是趕上哪趟坐哪趟，大不了先去11層，再爬一層樓梯就好。

眼下旁邊的雙層電梯門也開啓，黎月箏沒有舍近求遠的道理。

下意識看賀潯一眼，發現他視線冷冷偏了過來，語氣沒什麽溫度，“要上來嗎？”

言下之意應該是，不上來的話別擋在這裏。

黎月箏搖了搖頭後退一步。

隨後，賀潯收回視線沒再看。一邊的楚堯眼疾手快走上前，朝黎月箏點了個頭，然後迅速按了關門鍵。

黎月箏快走到章桐邊的時候，隔壁電梯門剛巧關上。

“箏箏，看什麽呢？”章桐把黎月箏拉進電梯裏，“今兒可奇了，你也會和我一樣遲到？”

黎月箏回過神，扭頭看向章桐，回應道：“沒聽到鬧鈴起晚了。”

方才沒發現，現在四目相對，章桐才看到黎月箏這張毫無的臉，“箏箏，你怎麽了臉這麽差！”

黎月箏笑笑，“沒事，昨天晚上有點失眠。”

“是不是最近累到了？快過年了，可別這個時候生病。”

“放心吧，我自己有分寸。”

話落，黎月箏便沒了聲音。眼簾微微低下，擋住眼底的緒。

腦海中是方才賀潯漠然冷淡的一張臉。

今天早上專門注意了手機的未讀信息和未接電話提示，全是空空如也，一個小紅點也沒有。

怕是自己的錯覺，還專門翻看了通話記錄。

昨夜確實給賀潯打了電話，不過沒有打通，對方是未接狀態。

黎月箏清楚，賀潯絕對看到了自己的來電，只不過不願意理人而已。

并且，還生氣到現在。

而此時另一邊電梯，賀潯的臉在電梯門關上那刻便沉了下來。

方才黎月箏的模樣他不是沒有看到。

臉白的像紙，著單薄，整個人一點氣都沒有。

囤積了再久的氣悶，對著那張臉也得消失個幹淨，所以幹脆不看。

可是作用不大，心髒跟著跑。

“賀總，賀總？”見賀潯無端走神，董鳴小心翼翼地提醒了兩聲。

聞聲，賀潯看向他，眼神重新聚焦，“投資的事照樣談，有什麽想法可以直接提。”

賀潯停頓了下，“但我想要看看新聞編輯部的員工資料。”

-

會議時間并不長，大概就是年前最後的工作安排，以及過年基層走訪的事。

黎月箏下午還要輔助蘇錦燃做采訪，上午開完會後便早早離開了公司。

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中午只吃了點米線，黎月箏沒什麽胃口。這個時間，也就便利店還開著門。黎月箏買了盒酸和面包，用來應付晚餐。

晚上氣溫低，黎月箏裹大仍然抵不住風寒，只能往公寓快走幾步。

寂寥的街巷，寒風呼呼刮過耳邊，唯有腳步聲清晰，踩過路面迅速向前。

忽而，神經驟然繃，黎月箏神一凜，回過頭，黑漆漆的路面沒有任何他人的痕跡。

又是那種覺。

昨天在《周郵》的地下停車場也一樣，後總好像有第二個人的影子。

做記者多年，讓黎月箏有極強的警惕和高敏度，風吹草都能被輕易注意到。

只是這一回，黎月箏有些不清狀況。印象裏，自從火鍋店口水油事件後，沒再過這類任務，更不存在及他人利益的況，口水油相關涉案人員均被帶走，又有誰會盯上。

迎面寒風吹散了黎月箏的頭發，看著空無一人的後良久，無聲嘆口氣。

許是最近的狀態真的太差了些，又或者因為過去的事頻頻想起，有些疑神疑鬼了。

公寓樓向來安靜，不比小區熱鬧。黎月箏提著塑料袋下電梯，指背了下碼門鎖，九宮格數字亮起。

微弱的熒在前的昏暗裏也顯得明亮。

指尖上第一個數字的時候，黎月箏後背的汗忽而豎起，方才在路上的那種覺卷土重來，第二人的氣息仿佛就在的耳邊。

腳步聲著瓷磚地面傳過來，噔噔撞向人耳側，響起空靈詭的回聲。

公寓樓走廊線昏暗，黎月箏卻仍是在餘裏看到了拐角後緩緩走出來的影。

“好久不見了，黎小姐。”

聲音嘶啞黏稠，字字著狠戾。

黎月箏扭頭，對上一雙渾濁的眼睛。

是在賀銘禮獄後，便再未過面的賀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