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轉涼，早晚溫差大。

小葡萄有些不適應，夜里總是哭鬧，月嫂說可能是換季著涼了。

鹿鳴這幾天回公寓的時間越來越早，多半時間都守在兒邊。

這天早上，推著時野去花園散步，晨打了石階，空氣里帶著草木的涼味。

隨口提了句：“小葡萄有點咳嗽，醫生說是著涼了，我可能要多回去陪陪。”

時野搭在椅扶手上的手指蜷了蜷，抬眼看：“嚴重嗎？”

“還好，醫生說沒什麼大事，注意保暖就行。”鹿鳴推著椅碾過一片落葉，發出輕微的碎裂聲。

時野沉默片刻，目落在遠爬滿藤蔓的柵欄上，又提起之前的話：“把接過來吧。”

鹿鳴推著椅的手頓了頓：“怎麼突然又提這個？”

“換季了，小孩容易生病。”時野看著，“這邊暖氣足，房間也多，你照顧起來也方便，不用兩邊跑。”

鹿鳴搖頭：“這邊離市區遠，萬一夜里不舒服，去醫院不方便。”

“家里可以請醫生過來。”時野的聲音沉了沉，“或者直接讓家庭醫生隨時待命，比公寓那邊方便。”

“不用這麼麻煩。”鹿鳴推著椅繼續往前走，“月嫂照顧得好，我多回去看看就行。”

“是真的不方便，還是有別的原因？”時野的目定在側臉上，帶著點探究。

鹿鳴避開他的目：“就是覺得沒必要折騰孩子。”

“折騰？”時野笑了笑，笑聲里帶著點自嘲，“你是不是覺得，跟我住在一起，委屈了你們？”

“不是。”

“那是為什麼？”他轉過頭，目直直地看著，“你一直不愿意，是因為季臨川，對嗎？”

鹿鳴的心跳了一拍，沒說話。

這三個字像針，刺破了兩人之間一直維持的平靜。

這段時間，時野從沒問過和季臨川的事，也從沒主提起過。

他們默契地避開了季臨川這個名字，避開所有可能牽扯出矛盾的話題，像是彼此心照不宣的區。

可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沉默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說不是，顯然是騙人的。

說是，又像是默認了時野的猜測，把自己放在了難堪的位置。

“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時野的聲音冷了下來，“你不愿意把小葡萄接過來，是怕他不高興，也怕我們……像一家人一樣住在一起，對嗎？”

鹿鳴的手指了，沒說話。

時野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你心里，還是惦記著他。”

“時野，我們能不能不聊這個。”鹿鳴抬起頭，眉頭微蹙。

“為什麼不能聊？”時野追問，“你是我的妻子，至……你曾經是。現在你住在這里，照顧我，難道不該想想我們的以后？”

“時野，我們能不能別這樣。”鹿鳴皺起眉，“我照顧你，是因為我覺得應該這樣做，和其他人沒關系。”

“沒關系？”時野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低低地笑了一聲，“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你寧愿每天來回跑，也不愿意把小葡萄接過來？”

“是不是因為這里是我們曾經的家，住在這里，會讓你想起我們的過去，讓你覺得對不起季臨川？”

他的話像針一樣，麻麻地扎在鹿鳴心上。

確實是因為季臨川。

公寓里有他，有小葡萄，那是現在的生活，是想要守護的安穩。

可這些話，無法對時野說出口。

“如果是因為我的，那你大可不必這樣。”他看著，目復雜，“你要是想走，隨時可以走。”

鹿鳴沉默了。

可從一開始就走不了。

愧疚像繩子，把牢牢綁在這里，彈不得。

時野看著，眼神一點點暗下去，最后只剩下一片沉寂。

他知道，自己說再多也沒用，的心，早就不在他這里了。

“算了。”他的聲音恢復了平靜，“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那天之后，鹿鳴回公寓的次數更頻繁了，沒再在別墅過夜。

別墅里的客房，漸漸落了層薄灰。

時野沒再留，也沒再提接小葡萄過來的事，只是話變得更了。

大多數時候，他都是一個人坐在椅上，著窗外，一整天都不。

隔了差不多一個星期，鹿鳴才再次回到別墅。

剛進門，就到周姨端著水果從廚房出來。

“太太，您回來了。”

周姨習慣地打招呼，說完才意識到不對，臉上出些許尷尬，“瞧我這記，該您鹿小姐才對。”

“沒事，我鹿鳴就好。”鹿鳴笑了笑，“我和時野已經離婚了，再太太，不合適。”

周姨臉上的笑容僵了僵，有些不好意思：“就是習慣了，以前順了，一時改不過來。”

在這里做了十幾年，看著鹿鳴和時野結婚，又看著他們離婚，雖然知道兩人早已分開，可看到鹿鳴，還是下意識地了“太太”。

“慢慢改就好了。”鹿鳴沒再堅持。

“時野呢？”鹿鳴問。

“在房間里。”周姨嘆了口氣，“您不在的這幾天，先生飯吃得更了，每天就坐在窗邊，一句話也不說，我勸了幾次，他不聽。”

鹿鳴點點頭：“我去看看他。”

朝時野的房間走去，推開門，看到他坐在椅上，背對著門口，著窗外。

夕的過玻璃照進來，在他上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著一說不出的落寞。

鹿鳴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時野沒回頭，像是沒聽到靜。

“我回來了。”鹿鳴輕聲說。

時野依舊沒，過了幾秒，才淡淡地“嗯”了一聲。

“這幾天……還好嗎？”鹿鳴站在他后，有些無措。

“就那樣。”

“周姨說你這幾天沒好好吃飯。”

“不。”

沉默再次蔓延。

鹿鳴看著他的背影，想起自己回來的目的，開口道：“我前幾天聽人說，國外有位神經科專家，在脊髓損傷方面很有研究，很多被判了‘死刑’的病人，經過他的治療，都有了好轉。”

頓了頓，走到他面前，看著他蒼白的臉，“我已經聯系好了，他下周會來國講學，我們可以去見見他，或許……”

“你一回來就說這個。”時野打斷，語氣有些冷，“是怕我好不了，拖累你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鹿鳴皺了皺眉，“我是覺得，或許可以試試。”

“試什麼？”時野終于抬頭看著，眼神里帶著一嘲諷，“試了就能站起來？還是試了，你就能徹底解，心安理得地去找季臨川？”

“時野！”

“我說錯了嗎？”時野眼神銳利，“這個專家，是季臨川告訴你的吧？他是醫生，人脈廣，找個國外專家不難。”

他看著，眼神里帶著一復雜的緒：“你這幾天沒回來，就是跟他在一起，商量怎麼讓我這個‘累贅’趕好起來，好給你們騰地方，對嗎？”

“不是的。”鹿鳴看著他，心里有些發堵，“我是真心想讓你好起來。”

“真心？”時野笑了笑，笑容里滿是苦，“你的真心，早就給了別人。”

“時野，你別這樣。”鹿鳴皺了皺眉，“我和季臨川的事，與你無關。”

“怎麼與我無關？”時野的聲音拔高了些，“你忘了你說過什麼？你說只要我醒過來，我們就重新開始！現在我醒了，你卻整天想著別的男人。”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時野的眼神暗得嚇人，“你說的重新開始，從頭到尾都是假的。”

“我……”鹿鳴張了張，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時野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里滿是自嘲：“我就知道，像我這樣的廢人，怎麼配得上你，季臨川比我好，他能站著，能給你正常的生活，能……”

“時野！”鹿鳴打斷他，“你不要這樣說自己。”

“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他抬起頭，眼底布滿紅，“我站不起來了，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甚至連照顧自己都做不到，我……”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別過頭，重新看向窗外：“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鹿鳴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有些發堵。

沉默了幾秒，轉朝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時，停下腳步，輕聲說：“那位專家的事，如果你想好了，隨時告訴我，我安排時間。”

時野沒說話，像是沒聽到。

鹿鳴輕輕帶上門，轉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