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沒有回手,就那樣站著,直到時野的力道慢慢松了些。
“我不走。”輕聲說。
時野的手指蜷了蜷,終究還是松開了。
那天下午,鹿鳴在病房里待了很久。
時野沒再發脾氣,也沒再說什麼傷人的話,就那樣沉默地坐著,偶爾會看一眼。
鹿鳴了護工來收拾殘局,又讓食堂送了些清淡的粥過來。
時野沒再鬧,也沒說話,就那樣坐著,看著窗外。
護士進來收拾時,他也沒,任由們將碎玻璃掃走,把推倒的儀扶起來。
粥送來時,鹿鳴盛了一碗,遞到他面前。
時野看了看粥,又看了看,沉默了幾秒,破天荒地接了過去。
他吃得很慢,一口一口,沒什麼表,像是在完一項任務。
從那天起,鹿鳴每天都按時來醫院,陪著時野做復健。
康復師在他上綁了儀,電流通過導線傳過去,刺激收。
時野的額頭上很快就布滿了汗珠,臉蒼白,卻一聲不吭。
鹿鳴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著他繃的側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電流停下來時,他的依舊沒什麼反應,連最基本的彎曲都做不到。
時野起初很配合,咬著牙忍著疼,額頭上全是汗,也不肯哼一聲。
可無論他多用力,雙始終像灌了鉛一樣,毫無知覺。
時野看著自己毫無知覺的,眼神一點點暗下去,像是被走了所有力氣。
日子一天天過去,復健的效果微乎其微。
時野眼里的,一點點黯淡下去,耐心漸漸耗盡。
他臉上的表越來越,話也越來越,有時一整天都不說一句話,就那樣坐在椅上,看著窗外。
飯吃得越來越,話也越來越。
后來康復師再來,他干脆躺在床上不,無論誰說什麼,都只是沉默,任誰勸都不肯再一下。
一開始的那點積極,像是被消磨殆盡了。
“練了也沒用。”他說,語氣里帶著濃重的頹廢,“何必白費力氣。”
鹿鳴沒再勉強他,每天按時推著他去花園散步,給他讀報紙,或者說些小葡萄的趣事。
他已經很久沒砸東西了,也按時吃飯,按時睡覺,只是不再提復健的事,整個人像是被走了靈魂,只剩下一副空殼。
醫院的日子漫長而枯燥,時野上的傷口漸漸愈合,只剩下上的殘疾,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
這天下午,他突然說:“我想出院。”
鹿鳴正在給他削蘋果,聞言作頓了一下:“醫生說你的還需要觀察。”
“我不想待在這里。”時野看著窗外。
鹿鳴沉默了片刻:“我去問問醫生。”
醫生檢查后說,時野的已經沒什麼大礙,只要按時復健,在家休養也可以。
時老太太得知消息,立刻趕了過來:“阿野,跟回老宅住吧,家里傭人多,方便照顧你。”
時野搖搖頭:“我想回別墅。”
“別墅里就一個周姨,哪能照顧好你。”時老太太不同意。
“有鹿鳴在。”時野看向鹿鳴,眼神里帶著一期盼,“會照顧我的。”
時老太太的目落在鹿鳴上,帶著詢問。
鹿鳴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我會照顧他的。”
時老太太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出院那天,天氣很好。
管家開著車來接他們,時野坐在椅上,看著車窗外飛逝的街景,一路都沒說話。
車子駛進悉的別墅區,停在那棟曾經住了三年的別墅門前。
鹿鳴推開車門,扶著時野坐上椅,推他進了院子。
院子里的薔薇花爬滿了籬笆,開得正盛,和他們離婚前一模一樣。
鹿鳴的腳步頓了頓,心里像被什麼東西輕輕蟄了一下。
“進去吧。”時野的聲音在后響起。
鹿鳴回過神,推著他走進客廳。
悉的玄關,悉的客廳,甚至連沙發上的抱枕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茶幾上的花瓶里著新鮮的百合,是以前最喜歡的花。
這里曾是他們的家,承載了三年婚姻里的喜怒哀樂。
離婚后,就再也沒來過。
鹿鳴的心里有些復雜,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我讓人把你的房間挪到一樓了。”推著他往走廊盡頭走,“這樣方便些。”
時野沒說話,跟著往里走。
一樓的房間原本是書房,現在被改了臥室。
除了面積比二樓的主臥小了些,卻收拾得很干凈。
裝修風格和家擺放,墻上掛著的畫,床頭柜上的臺燈,甚至連窗簾的,都和以前的主臥一模一樣。
床頭放著一個小小的書架,上面擺著幾本他以前常看的書。
時野環顧了一圈,目落在床頭柜上的臺燈上。
那是他們結婚一周年時,他送給的禮,后來被隨手放在了他的書房。
“你準備的?”他問。
“嗯。”鹿鳴點點頭,“缺什麼你再告訴我。”
時野看著,沉默了一會兒:“你晚上……住哪里?”
“我住客房。”鹿鳴說。
時野的眼神暗了暗,沒再說話。
晚飯時,時野難得多吃了幾口。
他看著鹿鳴,提議道:“把小葡萄接過來吧。”
鹿鳴正在給他盛湯,聞言作頓了一下:“為什麼?”
“你每天來回跑太麻煩了。”時野說,“這里房間多,住得下,住在這里,你也能安心些。”
鹿鳴搖搖頭:“不用了,那邊有月嫂照顧,好的。”
說得輕描淡寫,心里卻想起了季臨川。
住的公寓里,還有季臨川。
小葡萄有他照顧,確實不用擔心。
時野沒再堅持,低頭默默喝著湯。
接下來的日子,鹿鳴重新住進了這棟別墅。
每天早上起來做早餐,推著時野去花園散步,中午給他讀報紙,下午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晚上會回去看看小葡萄。
時野的胃口不好,就變著花樣給他做些清淡的小菜,一點一點哄著他吃下去。
時野話不多,大多數時候都很安靜。
晚飯后,鹿鳴會幫他按,從腳踝到膝蓋,一點一點,很耐心。
時野閉著眼睛,著指尖的溫度,心里有些復雜。
他知道,鹿鳴留下來照顧他,不過是因為愧疚。
可他還是貪這樣的時,哪怕只是短暫的,虛假的。
這天晚上,鹿鳴收拾完碗筷,準備回公寓。
走到玄關時,后傳來時野的聲音:“路上小心。”
回過頭,看到他坐在椅上,目落在上。
客廳的燈落在他臉上,和了他廓的棱角。
鹿鳴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嗯。”
推開門,外面的晚風帶著一涼意。
回頭看了一眼亮著燈的別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這個無比悉的地方,曾經充滿了和時野的回憶,如今再來,卻只剩是人非的陌生。
不知道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多久,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只知道,眼下必須留在這里,至在時野能好好照顧自己之前,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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