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邁赫平穩地行駛在夜里，車只開了盞微弱的燈，氣氛一片沉寂。

時野坐在后座，指尖著那份薄薄的鑒定報告，紙張邊緣被攥得發皺。

報告上的結論清晰刺眼，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指尖發麻。

小葡萄是他的兒。

這個認知像投深潭的石子，在他心里漾開層層疊疊的漣漪。

有難以置信的怔忡，有遲來的狂喜，更多的卻是麻麻的意。

竟然瞞著所有人，把孩子生了下來。

他想起那雙酷似鹿鳴的眼睛，懷里孩子溫熱的仿佛還在掌心，香味似乎也沒散盡。

攥著他襯衫領口的力道很輕，卻像攥住了他整顆心。

那個雕玉琢的小家伙，果然是他的親生骨。

可鹿鳴呢？一次次冷漠的否認，一口咬定孩子是季臨川的，連一猶豫都沒有。

時野閉了閉眼，想起抱著孩子轉時決絕的背影，想起那句“我的孩子，跟你沒關系”，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悶得發疼。

就這麼不想和他扯上關系？連他們的孩子，都要算在別人頭上。

是帶著怎樣的心，獨自生下這個孩子的？

副駕駛座上的陳默從后視鏡里看了他一眼，猶豫著開口：“時總，鑒定結果出來了，您……”

“嗯。”時野應了一聲，聲音低啞。

“那您怎麼反而不高興？”陳默實在忍不住，“這畢竟是好事，您和鹿小姐……”

“好事？”時野輕笑一聲，帶著自嘲，“認嗎？”

他將報告塞進西裝袋，指尖抵著眉心：“那麼難的時候，我不在，現在孩子生下來了，我拿著一份報告，有什麼資格高興？”

“連看我一眼都嫌多余，這孩子，在眼里怕是也只屬于季臨川。”

陳默沉默片刻，道：“鹿小姐或許是還在生您的氣，您想想，懷著孩子的時候，您……”

“我知道。”時野閉上眼，疲憊地了眉心，“都是我的錯。”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自我厭棄的鈍痛。

“但現在不一樣了。”陳默斟酌著詞句，“時總，有了這個孩子，您和鹿小姐這輩子就有了扯不斷的連接，這是旁人搶不走的。再怎麼否認，緣是騙不了人的。”

時野沒說話，著窗外掠過的霓虹。

陳默繼續道：“您之前總擔心沒有機會，現在機會不就來了？孩子是您的，這是鐵打的事實。”

時野的指尖了。

陳默說得對，有了孩子，就有了牽絆。

“您是孩子的親生父親，從法律上講，您有權利……”

“我知道我的權利。”時野睜開眼，眸深沉，“我要的不是這些。”

他要的是鹿鳴，是他們一家三口真正在一起。

陳默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遲疑道：“時總，或許……可以從孩子手，鹿小姐那麼疼小葡萄，如果您能爭取到養權……”

“為了孩子，說不定會……”陳默沒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時野猛地看向他。

“我不是說要搶走孩子，”陳默解釋，“我的意思是，有了養權的牽扯，您就能名正言順地出現在們母邊。鹿小姐心里要是還有您，時間久了，總會……”

時野靠向椅背，目沉了沉。

“會恨死我。”時野低聲說。

“可心里是有您的。”陳默篤定道，“不然當初不會瞞著所有人生下孩子，獨自了那麼多苦。要是對您一點都沒有，怎麼會……”

時野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

是啊，要是真的不了，大可以在懷孕時就告訴他，大可以打掉這個孩子，徹底和他劃清界限。

可沒有。

選擇自己扛著，把孩子生了下來。

在他那樣傷害之后，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徹底結束之后，還是把孩子留下來了。

時野的眸深了深，心底泛起微弱的暖意。

或許，心里不是完全沒有他的，只是被過去的事傷得太深，不肯承認罷了。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像藤蔓一樣瘋狂滋長，纏得他心口發。

爭取養權，以此要挾鹿鳴回到他邊？

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了下去，隨即又浮了上來。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會是一場仗，鹿鳴絕不會輕易妥協。

可除此之外，他還有別的辦法嗎？

他想起鹿鳴抱著孩子時溫的樣子，想起孩子在他懷里停止哭泣的瞬間，心頭燃起一微弱的希。

如果他真的去爭，會怎麼樣？

那麼孩子，如果他能證明自己能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能彌補過去的虧欠，會不會……

“爭取養權……”時野喃喃道，指尖在膝蓋上敲了敲，“可行嗎？”

“當然可行。”陳默立刻道，“您是孩子的生父，又有足夠的能力給孩子最好的生活，法律上是站得住腳的，而且……”

他頓了頓，道：“鹿小姐和季還沒正式結婚，只要您拿出鑒定報告，季家那邊未必還會同意這門婚事，到時候……”

時野的目亮了亮，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

“先準備材料。”他開口，聲音里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急切，“找最好的律師。”

“是，時總。”陳默連忙應下。

車再次安靜下來，時野著窗外，眼底的沉郁漸漸被一種復雜的緒取代。

這樣做或許卑劣，可他已經錯過了一次，不能再錯第二次。

為了鹿鳴，為了孩子，就算被恨，他也認了。

……

鹿鳴的公寓里，暖黃的燈灑滿客廳。

季臨川坐在沙發上，看著鹿鳴給小葡萄換尿布。

的作練輕，小家伙在懷里咯咯地笑，小手抓住的手指不放。

“慢點，別揪媽媽的手。”鹿鳴笑著了孩子的小臉，抬頭看向季臨川，“你明天不用上班嗎？這麼晚了還不走。”

“陪你。”季臨川拿起旁邊的小毯子，蓋在孩子上，“阿姨說你晚上總睡不好，我在這兒，萬一孩子哭了，還能搭把手。”

鹿鳴搖搖頭：“不用，張姐會幫忙的。”

“我想在這兒。”季臨川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溫，“就當是提前適應當爸爸的日子。”

鹿鳴的臉頰微微發燙，低下頭繼續逗孩子。

季臨川看著泛紅的耳，角彎了彎，起去廚房倒了杯溫水遞給：“喝點水。”

“謝謝。”鹿鳴接過水杯，指尖不小心到他的，下意識地了。

季臨川沒在意，目落在懷里的孩子上：“小葡萄越來越像你了，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

“是嗎？”鹿鳴低頭看了看孩子，眼里滿是溫，“我倒覺得眼睛像你，圓圓的。”

“像你更好。”季臨川笑道，“像你一樣漂亮。”

鹿鳴的臉更燙了，嗔地瞪了他一眼。

小葡萄漸漸睡著了，鹿鳴把放回搖籃里。

鹿鳴走過去，在季臨川邊坐下，靠在他肩上：“今天你爸媽打電話來，問我們婚禮的日子定了沒。”

“你想定在什麼時候？”季臨川問，目落在臉上，“我都聽你的。”

鹿鳴想了想，道：“等過了年吧，現在天氣太冷了，寶寶還小，不方便。”

“好，”季臨川應道，“都聽你的。”

他低頭看著懷里的小家伙，又看了看靠在自己肩上的鹿鳴，眼底滿是溫。

他手攬住的肩，輕聲道：“小鳴，謝謝你。”

鹿鳴抬頭看他，不解地問：“謝我什麼？”

“謝謝你愿意給我一個家。”季臨川的聲音很輕，卻帶著無比的真誠。

鹿鳴笑了笑，沒說話，只是往他懷里靠了靠。

客廳里很安靜，只有小葡萄偶爾發出的咿呀聲，和窗外約傳來的風聲。

一切都平靜而好，像一幅溫暖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