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急救通道里，宋時微被匆匆推進手室，紅的手燈在走廊盡頭亮起，刺得人眼睛發慌。

時野站在手室外的走廊里，指尖夾著煙，卻沒點燃。

他背對著走廊，著閉的手室門，白襯衫上沾著的跡已經干涸，變深褐的印記。

手機在口袋里震，他掏出來看了眼，是宋父打來的。

按下接聽鍵，那邊傳來宋父急促的聲音：“阿野，微微怎麼樣了？我們剛到醫院樓下，到底出什麼事了？”

“在手室，還沒出來。”時野的聲音有些沙啞，“你們直接上來吧，三樓手室。”

掛了電話，他將煙塞回煙盒，靠在冰冷的墻壁上，閉上眼睛。

腦海里反復閃過剛才的畫面——宋時微滾下臺階，擺下蔓延開的跡，還有鹿鳴站在臺階上錯愕的表。

沒過多久，走廊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宋父宋母快步走了過來。

宋母一看到時野，眼淚就掉了下來：“阿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微微好好的怎麼會摔倒？肚子里還有孩子啊！”

時野睜開眼，看著緒激的宋母，張了張，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潛意識里想維護鹿鳴，可當時的場景，他確實只看到了結果。

“事發生得太突然，我到的時候……已經那樣了。”他避開宋母的目，聲音低沉，“現在說這些沒用，等結果吧。”

“沒看清？”宋母拔高了聲音，眼淚掉得更兇，“那你看到什麼了？是不是鹿鳴？我就知道那個人不是好東西，居然對微微下這種毒手……”

“行了！”宋父沉聲喝止，臉凝重，“現在最要的是微微的況，吵有什麼用？”

他扶著宋母走到長椅邊坐下，“坐下等吧。”

宋母還在泣，里不停地念叨著：“我的兒，我的外孫，造孽啊，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辦……”

時野沒再說話，重新靠回墻壁，目落在手室門上的“手中”三個字上，眼底一片復雜。

走廊里陷沉默，只有墻上的時鐘在滴答作響，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室的燈終于滅了。

門被推開，醫生摘下口罩走了出來。

宋父宋母立刻沖過去，時野也快步跟了上去。

“醫生，我兒怎麼樣了？沒事吧？孩子呢？”宋母問。

醫生嘆了口氣，語氣低沉而凝重：“抱歉，我們盡力了，孩子沒保住，懷孕初期本就不穩定，加上摔倒的沖擊和失對子宮損傷嚴重，后續……恐怕很難再懷孕了。”

“孩子沒了……”宋母眼前一黑，一差點摔倒，幸好被宋父及時扶住。

“怎麼會這樣……不能生育了，那微微這輩子……這輩子可怎麼辦啊！”癱在宋父懷里，失聲痛哭，“我的外孫啊……”

宋父臉也很難看，扶著妻子，對醫生說：“謝謝醫生，那我兒什麼時候能醒？”

“麻藥過后應該就會醒，已經安排轉去普通病房了。”醫生拍了拍他的肩，“家屬也別太難過，病人現在需要靜養，緒不能再刺激。”

宋父點點頭，扶著幾乎站不穩的宋母在長椅上坐下。

時野站在原地沒，聽到“孩子沒保住”幾個字時，心里沒有太大的波瀾。

又過了十幾分鐘，宋時微被護士從手室推了出來，臉蒼白得像紙，毫無，還在昏迷中。

“微微！”宋母掙扎著想去看，被宋父拉住。

“讓好好休息。”宋父低聲說，“我們去病房等。”

護士將宋時微推往病房，宋父扶著宋母跟在后面，時野沉默地跟在最后。

到了病房，護士將宋時微安頓好，又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才離開。

宋母坐在床邊，看著兒毫無生氣的臉，眼淚又止不住地掉下來：“都怪那個鹿鳴那個人，要不是，微微怎麼會變這樣……”

“夠了！”時野開口，聲音冷得像冰，“事還沒查清楚，別一口咬定是。”

宋母愣了一下，隨即怒道：“不是是誰？當時只有們兩個人！阿野，你是不是還惦記著那個人？你別忘了，現在微微才是你的妻子！”

時野沒再理，轉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車水馬龍，眉頭鎖。

他知道宋母說的是事實，當時確實只有鹿鳴和宋時微在場，可他心里卻糟糟的。

他本就打算等孩子生下來，過兩年就和宋時微離婚，給一筆錢了事。

可現在，孩子沒了，宋時微了這麼大的罪，始作俑者還是鹿鳴……這場婚姻恐怕更難結束了。

一定會死死抓住這件事不放，賴他一輩子。

他原本可以擺這一切的，現在卻被牢牢困住了。

“阿野，你倒是說句話啊！”宋母見他沒反應，更生氣了，“難道就這麼算了？”

時野轉過，臉冷：“先等微微醒了再說。”

宋父看了時野一眼，嘆了口氣，對宋母說：“好了，說兩句吧，讓微微好好休息。”

病房里再次安靜下來，只有宋母抑的泣聲，和儀發出的單調聲響。

時野著窗外，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玻璃，眼底一片晦暗不明。

時野沒再理會他們，轉走出病房。

他心里堵得慌，鬼使神差地，開車去了鹿鳴的公寓。

站在門口，他猶豫了幾秒，還是按了門鈴。

鹿鳴看了眼貓眼，臉沉了下來，還是開了門。

眼神冷了下來：“你來干什麼？”

“我有話問你。”時野徑直走進來，客廳里還殘留著淡淡的嬰兒香味。

鹿鳴關上門，轉過看著他：“你該不會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難道不該嗎？”時野的聲音帶著怒意，“鹿鳴，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微微懷著孕，你就算恨，也不該對孩子下手？”

“我沒有推。”鹿鳴直視著他，眼神坦，“是自己摔下去的，那是設的局。”

“我都親眼看見了！”時野提高了聲音，“躺在地上，指著你說你推，難道還有假？要不是打電話讓我過去，我還不知道你原來是個這麼狠心的人。”

“對，就是打電話讓你過去的。”鹿鳴冷笑，“正好在你趕到的時候‘摔倒’，一切都這麼巧，不就是想讓你看到那一幕嗎？”

“不至于拿自己的孩子做賭注。”時野沉聲道，“你知道嗎？孩子沒了，而且再也不能生育了。”

鹿鳴愣住了，瞳孔微微收。

猜到宋時微會用苦計，卻沒料到真的敢犧牲孩子，敢賭上一條命。

一寒意從心底升起，這個人，比想象中更狠。

“可真夠狠的。”鹿鳴喃喃道，眼底閃過一寒意，“為了陷害我，連自己的親生骨都能犧牲。”

“你還在狡辯。”時野上前一步，近，“犧牲自己的孩子來陷害你？你把人想的太惡毒了，鹿鳴，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狠心？”

“我狠心？”鹿鳴仰頭看著他，聲音里帶著嘲諷，“時野，你到底了解過我多？當年你信宋時微的話，現在還是信，在你眼里，我永遠都是那個會耍手段的人，對嗎？”

“我親眼看到的還不夠？ ”時野的聲音越來越大。

“算了。”鹿鳴別過臉，“不管我怎麼說你都不會信，就像從前無數次那樣，你永遠只信你看到的，從來不肯信我的解釋。”

兩人的聲音都有些大，臥室里傳來孩子的哭聲。

鹿鳴臉一變，立刻轉跑了過去。

時野站在原地，聽著臥室里傳來的哄孩子聲，心里五味雜陳。

他走到臥室門口，看到鹿鳴抱著孩子坐在床上，輕輕拍著的背，里哼著輕的調子。

孩子在懷里漸漸安靜下來，小臉蛋蹭著的脖頸，模樣可得。

時野的目落在孩子臉上，小家伙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他，眼神清澈。

他心跳莫名了一拍，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一步，想看得更清楚些。

這孩子……眉眼間竟有些悉。

鹿鳴察覺到他的目，抱孩子，側擋住他的視線，“你看什麼？”

時野回過神，移開視線，語氣復雜：“沒什麼。”

“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可以走了。”鹿鳴下了逐客令，“別嚇到孩子。”

時野的手僵在半空，看著防備的樣子，心里像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

他張了張，想說什麼，最終還是咽了回去，轉離開了。

門被輕輕帶上，鹿鳴才松了口氣，低頭吻了吻孩子的額頭，眼底一片疲憊。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抓著的手指，咿咿呀呀地笑了起來。

鹿鳴看著兒的笑臉，眼底的寒意漸漸被暖意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