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陵的松柏在深秋里凝著一層薄霜,風穿過枝椏,發出嗚咽似的聲響。
蕭南晏一素縞錦袍,并肩站在赫連楓的側,著眼前的陵寢,這里長眠著他們的父皇——天啟先帝赫連琮。
赫連楓比前幾日更顯清瘦,龍袍的襟擺被風掀起,出里層素的孝布。
“父皇,兒臣來看你了。”他的聲音帶著一抖。
這是他登基后,第一次以帝王之來拜祭,也是第一次,與這位脈相連卻隔閡深重的兄長并肩站在父皇陵前。
蕭南晏俯,將帶來的白輕輕放在陵寢前的石案上。
“爹爹,阿晏也來看您了。”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沉淀了半生的重量。
赫連楓垂眸,著麻麻的碑文上,“赫連琮”三個鎏金大字,忽然屈膝跪下,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父皇,兒臣不孝。”
這一刻,赫連楓淚如雨下:“父皇,當年若不是兒臣追逐皇權,不愿放手,才累得您失了命,兒臣萬死難辭其咎。”
他的聲音越發哽咽:
“兒臣這些日子總在想,您在位時,總說‘河清海晏’四個字,可兒臣繼位后才明白,這四個字背后,是多百姓的生計,多邊關的烽火。”
他抬起頭,眼眶通紅,卻目灼灼:
“兒臣在此向您起誓,定當效仿父皇勤政民,整飭吏治,讓天啟的百姓有飯吃、有穿,讓邊關再無戰事,讓這江山真正做到國泰民安。若有一日辜負了您的期,便讓兒臣……碎骨。”
蕭南晏亦在赫連楓旁跪下:
“父皇,莫怪阿晏不能認祖歸宗。兒相信,若是您還在世,那般深母親,也不愿這段宮闈事公諸于眾,辱了母親的清名。兒子就要走了,遠赴靖安,這江山,便由赫連楓的手中,相信,他定不負您的期。”
兄弟二人在陵寢前跪了許久,半晌無言。
最終,二人相攜著站起。
赫連楓握住他的手,掌心滾燙:
“那日在王府,多謝皇兄,讓朕與夕再見一面。”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
“朕知道,心里從來只有你。從前是朕癡妄,總想著爭一爭,如今才明白,能看著安穩幸福,便已是最好。”
蕭南晏著遠連綿的云丘山巒,那里曾是他與赫連琮最后分別的地方。
他側過臉,第一次用溫和的語氣喚他:
“阿楓,皇兄要走了,希你信守承諾,天啟便給你了。”
赫連楓想起昨夜夕的話,眼中閃過一不舍,卻很快被釋然取代:
“是為了夕?”
“是,也不全是。”
蕭南晏笑了笑:
“這朝堂于皇兄而言,早已是枷鎖。你能迷途知返,心懷天下,日后,必會有一番作為。皇兄無大志,做了逃兵。在你肩上的擔子,才是最重的。”
“皇兄……”
赫連楓的聲音哽在嚨里,他知道,蕭南晏之所以要遠走他鄉,既是不想與他日后因為皇權再生間隙,也是為了夕能與父母雙親得以時時團聚。
這,也許是最好的結果。
“臣弟,謝過皇兄!”
赫連楓深深一揖:
“阿楓定會記得皇兄的話,你我兄弟,一個守著燕都的繁華,一個護著邊境的安穩,讓這天下,真的能如父皇所愿,河清海晏,再無紛爭。”
風穿過松林,卷起地上的落葉,打著旋兒落在兩人腳邊。
“皇兄,常……常回來看看。”
赫連楓的聲音悶在風里,帶著年般的哽咽。
“好。”
蕭南晏應著,聲音里帶著笑意:
“等你把天啟治理得國泰民安,我便帶著夕和孩子們,回來給父皇和母親上柱香。”
穿云層,落在乾陵的碑石上,鍍上一層溫暖的金。
兄弟倆并肩站在陵前,影被拉得很長。
過往的恩怨,在這一刻,似在父皇的注視下煙消云散,只余下握的手,和對這萬里江山共同的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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