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層份在人如云，權勢傾軋的深宮，非但不是資本，反而是需要深深掩埋的過往。

若敢以此自傲，無異于自掘墳墓！

佟嬪恭恭敬敬地叩首，姿態卑微而標準。額頭地的瞬間，一滴淚水無聲地砸在金磚上。

不是委屈，而是釋然。

早已看開。

也早已認清了自己的位置，不過是帝王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一段早已翻篇的記憶。

如今能得一宮主位，已是意外之喜。

佟嬪緩緩起，依舊習慣地垂著眼簾，低眉順眼地退回自己的席位。仿佛剛才的恍惚和心起伏，從未發生。

唯有寬袖之下的手，無意識地攥了袖口，又緩緩松開。

已學會將過往塵封，做一個本分、沉默的妃嬪。

大封六宮的旨意還在繼續：“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常在張氏、常在楊氏、常在……克守宮規，勤勉侍奉，集晉位一級，以示天恩！欽此！”

宮里的常在都了貴人。

答應都了常在。

子只是可以侍寢的宮，連小主都算不上，故而不在大封六宮的范圍。

隨著最后一道旨意落下，殿張的氣氛終于徹底松弛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抑不住的喜悅。

帝王登基以來首次大封六宮，恩澤之厚，遠超眾人的預期！

上至皇貴妃，下至最末等的答應，無人，皆得晉升！

那些只能坐在最邊緣，幾乎被忘的低位小主們，臉上都綻放出了難以置信的驚喜。

雖然只升了小小的一級，但對于這些深宮之中掙扎求存，晉升無的子而言，是實實在在的恩典！

意味著們能得到更好的份例，更高的地位，甚至……未來可能多一渺茫的機遇！

整個后宮都沐浴在帝王的恩澤之下，此起彼伏的謝恩聲，帶著激和哽咽，從大殿的各個角落響起：“謝陛下隆恩！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謝陛下隆恩！”

“臣妾/嬪妾叩謝陛下！”

“……”

南宮玄羽端坐在座之上，看著下方的后宮眾人，深邃的眼眸中掠過一滿意。

今晚的大封既是恩典，亦是平衡。

用后宮眾人的集晉升，沖淡了將念念封為皇貴妃帶來的沖擊，也安了人心。

宮宴的喧囂終至尾聲，保和殿暖融的燈火漸次熄滅，只余下宮人收拾杯盞的細微聲響。

皇室宗親和文武重臣們按序告退，影融殿外深沉的夜，和刺骨的寒風中。

沈茂學的腳步剛踏出寶華殿高高的門檻，無數道熱切的影，便如同聞到花香的蜂蝶，瞬間圍攏上來！

“沈尚書！恭喜恭喜啊！”

“沈大人，令嬡榮晉皇貴妃，住永壽宮，此乃天大的喜事！沈府門楣耀，指日可待！”

“恭喜沈大人！皇貴妃娘娘賢德昭彰，深得圣心，實乃大周之福，沈家之幸！”

“沈老哥，以后可要多提攜提攜小弟啊！”

“……”

恭賀之聲如同水般涌來。

一張張或悉，或陌生的面孔上，堆滿了最誠摯的笑容，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結、羨慕，乃至敬畏。

皇貴妃位同副后，是板上釘釘的準皇后。而沈茂學這位吏部尚書，從此便是未來的國丈爺！

其地位之煊赫，權勢之炙手可熱，可想而知。

換做旁人，驟然得此潑天富貴和榮耀，恐怕早已飄飄然。

而沈茂學此刻，卻展現出了驚人的定力。

他臉上掛著既不顯得過分熱絡，也不顯得疏離冷淡的笑容，對著四面八方涌來的恭賀，一一拱手回禮：“諸位大人抬了！”

“皇貴妃娘娘能得陛下垂青，全賴陛下圣明仁德。本和沈家唯有激涕零，更當克己奉公，以報天恩！”

“同喜同喜！今日乃大周盛典，陛下恩澤普降，諸位大人亦沐天恩，實乃社稷之幸！”

“王大人言重了！沈某不過盡人臣本分，為陛下分憂，為社稷效力罷了。提攜二字，萬不敢當！”

“……”

沈茂學的應對滴水不，言辭謙遜得。既點明了皇貴妃的恩寵源于帝王，又將自己和沈家的姿態放得極低。

這份沉穩的氣度，仿佛兒晉位皇貴妃，帶來的并非驕矜，而是更沉重的責任與自省。

在涌的人邊緣，一道著紫袍的拔影，靜靜佇立。

顧錦瀟并未上前湊熱鬧，只是隔著紛揚的雪花和晃的人影，遠遠著被眾星捧月般圍在中央的沈茂學。

他俊的臉上，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神，唯有抿的線，泄了一難以言喻的心緒。

沈茂學似有所，目穿過層層人影，和顧錦瀟遙遙相對上了。

他微微頷首，眼神平靜無波，是對同僚的致意。

顧錦瀟亦垂下眼簾，無聲地拱手還禮。

終于應付完一波又一波熱的人群，沈茂學走在的宮道上，凜冽的寒風卷起他袍的下擺。

巨大的榮耀并未讓他有半分迷醉，沈茂學心中反而無比清醒。

皇貴妃的份越尊貴，肩上的擔子就越重，四周的明槍暗箭也會越加兇險。

這份未來國丈的尊榮，既是恩賜，亦是懸頂之劍。

沈茂學攏了攏袖，直了背脊，影在宮燈拉長的影中，顯得沉穩無比。

……

養心殿。

帝王率主位娘娘及皇嗣們守夜。

空氣里彌漫著松柏枝燃燒的清香。

殿宇中央，一座巨大的鎏金燈樹矗立，頂端托著一盞造型古樸，燈焰如豆的青銅燈盞。

這便是象征國祚綿長的萬年燈。

南宮玄羽著常服龍袍，神端凝。

他手持一柄細長的金質引火杖，就著李常德手中捧著的燭火點燃，作沉穩而專注。

隨即，帝王將引火杖，緩緩向萬年燈的燈芯。

一點橘紅的火苗跳躍而起，瞬間點燃了燈芯特制的，混合了珍稀油脂和香料的燈油。

溫暖、明亮的輝，如同初生的希，自燈盞中傾瀉而出，將鎏金的燈樹映照得流溢彩，更在每個人臉上投下莊重的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