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森林后，空氣眼可見地變得，混雜著泥土的腥味與枝葉的腐爛味，起初有些不好，慢慢才勉強適應。

應纏和男人找到一相對干燥的背風，生起了一小堆篝火。

……還好男人隨攜帶打火機。

否則他們還得學一下鉆木取火。

應纏抱著膝蓋，目落在跳的火焰上，有點發呆，覺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太魔幻，直接把從都市言頻道一腳踹進現實懸疑題材。

現在居然還開始逃亡了……

抬起眼去看男人，忍不住先開口打破寂靜：

“你什麼名字？”

男人正用一樹枝撥弄著火堆，神懨懨的。

聞聲抬起眼看，火映著他棱角分明的臉，略顯蒼白的角勾起一抹氣的弧度：

“這就打聽上了？”

應纏沒好氣地道：“我們現在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總不能連自己同伴的名字都不知道吧……萬一你半路死了，我連給你刻個碑都不知道寫什麼！”

后半句純屬發泄脾氣。

男人笑一聲：“問別人名字之前，不是應該先自報家門嗎？”

“我應纏。”

男人挑眉：“他們不是喊你應佑爾麼？”

應纏微怔，隨即解釋：“應佑爾是我本來的名字，應纏是我的藝名，一般人都是我應纏的。”

“哦，”男人偏要，“應佑爾。”

應纏被他這聲稱呼弄得心頭一跳，耳莫名有些發熱：“……所以你到底什麼名字？”

男人放下撥火的樹枝，后仰靠在一棵樹上，眼皮耷拉下來，他看著，眼神在火下顯得有些深邃：

“我——”

“靳汜啊。”

！

這個名字猶如一朵炸起的火星子，讓應纏在那一瞬間猛地驚醒！

“……佑爾？佑爾？”

悉的呼喚，真切的擔憂，穿厚重的夢境。

應纏艱難地掀開眼皮，視線從模糊逐漸聚焦。

然后看到靳汜近在咫尺的俊臉，清晰而真實，取代了夢中篝火旁那個模糊的影。

應纏了：“我怎麼了……”

靳汜了一下的額頭，已經退燒了，他松了口氣：“急腸胃炎引發的驚厥發熱，船上的醫生給你輸了，你從昨天下午睡到現在，現在覺怎麼樣？”

“我睡了這麼久啊……我好多了。”應纏的肚子已經不會疼了。

“接下來幾天要清淡飲食，只能喝粥，海鮮絕對不能了。雖然是剛撈上來的，但都帶著細菌，你腸胃弱就中招了。”

靳汜倒了杯溫水，扶著坐起來，喂喝了幾口，“等游結束上了岸，再到醫院做個檢查。”

溫水潤過嚨，應纏的意識更清醒了一些。

看著靳汜，腦海里還殘留著那句“我靳汜”，一時間有些分不清，男人的那個回答，是夢里的想象，還是真的……

應纏抿了一下：“剛才，是你在喊我的名字？”

靳汜放下水杯：“因為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做噩夢了嗎？”

應纏點點頭：“我夢回三年前，在里斯本，被那個兇手派人追殺的事……還夢見了那個結有痣的男人。”

？靳汜瞇眼：“這麼富呢？”

空氣突然就酸起來了。

應纏知道他想歪了，氣笑著手去掐他的勁腰：“不是你想的那樣夢！是我被追殺的時候，他救了我！確切來說那也不是夢，他當年的確救了我。”

只是很奇怪，想起了當年的所有事，可唯獨關于那個男人的部分還模糊。

“哦。”靳汜醋意不減反增，“原來是英雄救，患難與共，難怪能在夢里念念不忘，基礎打得扎實啊。”

應纏瞪著他：“我是要跟你說正事！你再吃飛醋，我就……就剝奪你‘積分升級’的資格！”

靳汜嘖了一聲，語氣總算正經了點：“行行行，小祖宗，你說，什麼正事？”

應纏想了想：“你跟雷吉·克雷，是什麼時候認識的？你來過這艘游嗎？”

靳汜：“我不記得了。我丟了那三個月的所有記憶，那段時間發生的任何事我都不記得了。”

應纏忍不住追問：“一點蛛馬跡都想不起來嗎？”

靳汜倒覺得好像有點著急：“你是在夢里還看見什麼了麼？”

應纏擁著被子坐著：“昨天早上跟你說的事，被路易斯打斷，我接著說吧。”

“嗯。”

應纏組織了一下語言：“當年，我發現我被警局的人出賣后，就想立刻給我爸媽打電話求救，沒想到那些人去而復返，而那個結有痣的男人救了我。”

“在逃跑的過程中，我的手機丟了，再之后，為了躲開追殺，我們躲進了里斯本郊外的一片原始森林里。”

“本來以為只要穿過森林就能獲救，結果他因為摔車時傷得太重，加上森林里又又病菌，他的傷口染發起了高燒，本沒辦法彈……”

靳汜出聲表示自己在聽：“然后？”

“……然后他拿出一副手銬把我跟他銬在了一起。”

應纏幽幽地說“他說是為了以防我跑遇到危險，但我覺得他就是怕我丟下他這個累贅自己逃命，所以才強行把我跟他銬一起。”

靳汜輕哼：“惜命。”

應纏看了他一眼，又繼續說，說一句就看他一眼，觀察他的神他的反應。

“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一條小溪流，用水清洗了他染的傷口，周圍也有一些野生的漿果可以勉強果腹。”

“他一直高燒不退，神志不清，我只能不斷地用冰冷的溪水幫他額頭降溫，他熬了整整兩天兩夜才清醒過來……當時我真的怕他死了，那我豈不是要拖著一尸在森林里游走？”

靳汜支著下，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覺得蠻獵奇的，忍著笑說：“那樣的話，跟那些人正面遇到，誰嚇誰不好說，誰被嚇跑也不好說。”

應纏：“……”

應纏不被他干擾，繼續說：“他醒了之后，燒退了，但上的傷還是很嚴重，本走不了路，我幫他找了一結實的樹枝當拐杖，加上我一路攙扶，我們才勉強繼續上路。”

“那些追殺的人也出現了，在躲避他們追擊的時候，我們慌不擇路，誤進一個山，山里有一頭狼……我第一次知道，狼的眼睛，會在黑暗里發著綠。”

靳汜神嚴肅了點兒：“后來呢。”

“當時我真的以為我們兩個都要為那只狼的盤中餐，沒想到他直接把我擋在后，還解開了我們的手銬，跟我說，如果狼真的撲上來，他會攔住它，讓我什麼都別管，自己跑。”

應纏嚨滾，“從那一刻起，我才真正相信，他是個好人。”

在這之前，對那個男人都是將信將疑，并且懷疑的部分居多。

“那頭狼最后沖上來了嗎？”靳汜問。

應纏搖搖頭：“沒有。它就那樣盯著我們，對峙了有大半個小時，可能看我們兩個人，型也比它大，它沒有必勝的把握，所以才慢慢地退走。”

靳汜皺起的眉心松開：“你們的運氣還不錯。”

應纏心里卻有些失……他怎麼，真的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這時，門鈴響起。

“應該是服務生送早餐，我昨晚代的。”靳汜起，“喝點暖暖胃？”

應纏確實覺腸轆轆，點點頭：“好。”

靳汜開了門，果然是一位推著餐車的服務生，送來了溫熱的蔬菜粥和幾樣清淡小菜。

他將餐車推到床邊，盛了一碗，遞給應纏。

應纏小口小口地喝著，胃里舒服了不。

一邊喝，又一邊瞥靳汜。

靳汜何等敏銳，自然捕捉得到的眼神。

他抬眼看，目平靜：“我知道你剛才說那些，是想試試看能不能刺激我想起什麼，但是佑爾，我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

應纏心底莫名涌上一酸，眼眶微微紅了：“可是我覺得，那個男人就是你啊。”

“我一直一直，都覺得你跟我夢里那個結有痣的男人很像。”

“聲音、格、覺，都很像，而且那個人跟雷吉·克雷認識，你也跟雷吉·克雷認識，還有……還有那麼巧的，你也在三年前失憶，時間、地點、人關系都吻合！”

說著說著都有些著急了，“我真的覺得你們就是同一個人！”

靳汜反手握住的手，指腹在手背上安地挲。

“佑爾，我之前也有過這個懷疑，在你第一次告訴我，你三年前在倫敦出過車禍失憶的時候……我是不是沒跟你說過，我是怎麼失憶的？”

“……嗯？”

“我也是因為車禍。”

應纏錯愕！！

旋即道：“那就沒錯了啊！我們都是車禍！”

靳汜道：“我讓薛劭查了所有能查的記錄，包括里斯本當地警局的事故檔案、醫院的就診記錄，還用了一些特殊渠道。”

“結果我們并不是同一場車禍，你的車禍記錄是在倫敦市區，我的車禍記錄是在盤山公路，我是在飆車的時候出的車禍。”

“……”

應纏失魂落魄地垂下頭。

“還有你們說的結痣。”

靳汜仰起頭，出線條利落的脖頸與結，手指點了點那個位置，“我從小到大，都沒有過痣。”

他失去的只是那三個月的記憶，不是全部記憶，所以他知道的，他從小到大，都沒有過結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