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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福妾(清穿)》 第96章 胭脂

第96章 胭脂

後罩院中, 楊柳秋千微漾,滿園深淺花

趁著天氣好,程婉蘊拿了把小凳子, 悠哉悠哉地坐在一面薔薇花中修剪花枝, 春天的花真的很神奇,仿佛一夜之間被風“呼”的一吹就開了,濃烈地攀上宮牆, 垂下團錦般的花枝。

“下棋要先認清楚棋盤方位……”

弘晳和弘暄坐在葡萄架下的石桌邊,弘暄在教他下棋,說得頭頭是道, 弘晳聽得亮晶晶閃著崇拜的狗狗眼:“大哥,你真厲害。”

弘暄在弘晳的彩虹屁中逐漸迷失,臉紅紅地講得更起勁了,添銀也站在一旁微微笑。

額林珠和新來的兩個宮桂竹、菖坐在廊下的微風裏,擺了一地的竹篾竹條,還有剛畫好的絹紙蝴蝶, 筆墨淋漓未幹,用鎮紙著晾曬, 等著紙鳶的骨綁好了, 就能趁著今兒吹個不停的東風, 放起紙鳶來了。

小太監們拿著掃帚沙沙地掃著院子裏的塵埃和落葉,就像每一個在宮裏普通至極的平常日子一般,半日就消磨過去了。

直到太子爺忽然領著個太醫進來了, 程婉蘊坐在花叢裏疑地探出頭。

“阿婉。”胤礽止了腳步, 對招招手, “進來屋子裏。”

“怎麽了?”程婉蘊起來洗了手,松了袖子, 瞧了眼太子爺的神,覺著似乎有些焦灼,緩緩移到那白發蒼蒼的老太醫上,覺得他也是滿臉茫然。

等坐在炕上,胤礽才解釋道:“太子妃剛診出有孕,闕院正醫高明,我便想著既然請了人來,便順道讓你也請個平安脈。”

“哦……”程婉蘊乖乖出手腕來,大概是好不容易掛一次專家號,不要浪費?

然後忽然反應過來——太子妃有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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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反應沒別的,這是理所應當的事啊,太子妃進門都一年多了,再不開懷估計康熙也要有意見了。對于太子爺的嫡子,只怕康熙比太子這個當事人還更期盼。

雖說太子爺大婚後,只有頭三個月日日歇在太子妃屋裏,但後頭也不曾多麽冷落,就算忙起來,每個月初一十五也是必定要歇在太子妃屋裏的,這是對為嫡福晉的尊重。

太子妃又正當年,懷孕很正常。

程婉蘊反而之前還惶惶然過一陣子,因為太子新婚過後就又開始連著四五日、七八日這樣在屋裏了,甚至一日三餐也跟著吃,弄得有時候去太子妃那請安都有點心肝膽

但好在,太子妃是個純正的古人正妻,而且比其他皇子福晉更大氣幾分,不論太子多寵,太子妃對都一如既往,有事說事,連眉都不一下。

可能對于太子妃來說,和唐側福晉、李格格、範格格都一樣,沒什麽區別。

慢慢的,也就放下心了。

就像大福晉伊爾覺羅氏如今已重病在床,但康熙、惠妃和大阿哥都不會生出一點將府裏側福晉或者格格扶正為新的大福晉的念頭,他們只會重新給大阿哥選一個高世家出的繼福晉。放在太子上更是如此,哪怕太子妃一病沒了,程婉蘊和其他人也依然是側福晉、格格。

所以太子妃坐得住。

程婉蘊想開了以後,對太子爺連著歇在這兒也很平淡了。

當然,太子完全把太子妃當個擺設扔過腦不管不顧,臉面也不給,那也是不行的,怎麽在喜好與規矩之中平衡,想來太子爺這方面的敏度比高多了,程婉蘊不覺得太子爺會在人上頭讓康熙不愉快。

所以好長時間以來,都不去想這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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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開心心的過日子,每天去太子妃那早晚打卡,回來擼擼貓溜溜狗,和孩子們說說笑笑一塊兒吃飯,太子爺白日忙,晚上回來給自己暖被窩,舒緩本該有的念,還是不錯的。

太子妃有孕,程婉蘊琢磨來琢磨去,對最大的影響,可能就是不用打卡了!

沒有考勤的公司,就是上輩子夢寐以求的啊!

遙想當年,有個好朋友考公上岸,進的單位“關工委”,每天就開開會,和老退休幹部們一塊兒問青年,辦辦活,寫點報告,從不知道加班為何,因為太過清閑,在辦公室裏織、做手工、做娃,日漸晉升為了一個手工大佬。

程婉蘊每次累癱胃疼到起不來的時候,都會對的生活留下羨慕的眼淚。

當然,現在的生活其實也不遑多讓,已經足夠閑適安然。

前幾天已經又開始折騰造辦把一盒子雜寶、瑪瑙、珊瑚、珍珠都打孔,要自己diy手鏈、耳環、發簪之類的了,為此還給五爺府裏的劉側福晉去了信,專門請教怎麽做掐琺瑯呢,劉側福晉給回了大概十頁紙的說明書,程婉蘊正打算對照著鑽研索呢。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太子妃若能剩下嫡子,對的弘晳未嘗不是好事,到時候長子、嫡子都在太子妃邊,地位越穩固,就越不會在意和弘晳,他們就會越安全,程婉蘊只是一個側福晉,弘晳只是個次子,額林珠更不必說了,都礙不著太子妃的事。

但歷史上,太子妃好像除了一個兒并無所出,甚至連弘暄也沒養住,否則就不會是弘晳在太子幽死後繼承理親王爵位了。

想到這,反而有些讓人擔心了。

程婉蘊發自心希太子妃能好好保養,還有弘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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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雜好似風中飄的柳絮,隨著所思所想轉頭去看窗外還在院子裏的弘暄和弘晳,弘暄教了弘晳快一個時辰,沒有一點不耐煩,還拿著黑白棋子為弘晳溫和地講解呢。

大家都好好的才是。

至于吃醋、傷之類的緒,自忖反思,似乎的確沒有……甚至有些離之

雖說新覺羅家似乎常出所謂的“癡種”,比如皇太極的海蘭珠,順治的董鄂妃,康熙對赫舍裏皇後,四爺對年貴妃,以及乾隆與富察皇後,但他們都不會因為特別寵一個妃子,就耽擱繁衍子嗣的事。

進了宮,就得有進了宮的覺悟,程婉蘊當然能會到太子爺對特殊的偏、超乎尋常的喜有時候也會為了這些偏,但很快也會清醒過來。

只要這個時代,就能夠深切到他不僅是個喜歡的男人,更是個封建皇族的儲君,他自小接的都是帝王接班人的教育,和來自後世一夫一妻制度下長起來的是不一樣的,從始至終,他們都是兩個世界截然不同的人。

從不覺得應該為此責怪太子,也從不用後世男德標準去看待他,這其實是不公平的。他庇護、為著想,給和孩子們最大的自由,盡心盡力保護的生活,這就足夠了。

這輩子時有父親疼,年宮也未苦楚,得太子爺庇護,之後又了兩個孩子相伴,人生如意已十有八九,又何必要強求那一點完?程婉蘊自覺很知足啦。

雖然想了很多,卻也不過是把個脈的功夫,程婉蘊轉回頭來,闕院正已經收回了手,恭敬地給太子爺回話:“程側福晉脈象沉穩有力,搏規律,很是康健,沒有什麽病痛之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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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婉蘊一下就高興了,什麽好消息都比不上健康的好消息。

太子爺略微沉思了一瞬,似乎也松了口氣的樣子,讓何保忠親自送闕院正出去了。

看來,阿婉要麽如今有了子時日尚早,要麽還未懷上。胤礽想到夢中說阿婉是七個月早産,那麽現在還沒懷上也有可能。他這一刻竟然有些期許阿婉尚未有孕。

太子妃有孕,或許是那些暗中窺伺東宮之人按耐不住的原因,之前胤礽還在想,他已有兩個長的阿哥,為何還要對阿婉的孩子手?如今他倒是明白了,他們不希他誕下嫡子。

漢家正統是嫡長子繼承制,未來他若有了嫡子,便更難撼了。

阿婉不過是被太子妃連累了吧?胤礽幾乎已經猜出了這盤棋局的全貌。

既然如此,他寧肯不要這個兒,也希阿婉可以點罪,何況如今還沒找出那背地裏搞鬼的人是誰……

胤礽想著,便回過來,走到阿婉邊來,拉著的手輕輕拍了拍,笑道:“咱們之前在揚州讓員們寫的策論,皇阿瑪已經都看過了,揚州巡寫的有幾條鞭辟裏,值得在鹽場推廣一試,接下來我就要和戶部、吏部一同辦好這件差事,恐怕不常過來,你自個好好的,太醫說你子好,你也不要因太熱貪涼,我聽說你昨個就想讓膳房給你進冰碗了?還是吃一些涼的,聽話啊。”

“您忙吧,別心我了。”程婉蘊被太子爺說得都不好意思了,連忙答應。

胤礽又道:“太子妃近來會整頓家裏的奴才,你也約束好邊的人,不要撞到槍口上。”

“我明白,您放心。”程婉蘊不大吃驚,太子妃有孕,自然要確保毓慶宮裏幹淨安全,收拾下人是最穩妥的辦法,一則拔掉來歷不明的釘子,二則殺儆猴。

太子似乎也有意這麽做,過沒兩天程婉蘊就聽說淳本殿抓了好幾個太監打板子,各院都有被收拾的,後罩房茶房裏有個沒稟告管事太監就出去閑逛的小太監也被打了一頓。

後院裏人人都著皮子當差,新來的桂竹剛伺候大格格額林珠午睡,和菖躡手躡腳地轉過屏風,坐在門檻做針線,午後的風靜謐無聲,兩人低嗓子輕聲說話。

桂竹咬著線打了個結,說:“大格格昨個說的那件裳送去浣局了麽?”

就是那個老實呆呆的小姑娘,點點頭:“劉嬤嬤說給送去,順道和繡娘們代清楚那破的口子要用幾分的金線來補,尋常的線補起來能瞧得出來。”

劉嬤嬤和周嬤嬤都是給大格格教紅的,但周嬤嬤就比較安分些,劉嬤嬤總是找著機會出去送東西,桂竹“嗯”了一聲,是個心思細膩的人,還是覺得心裏不安,小聲道:“你說……劉嬤嬤總往外跑的事,要不要告訴大格格啊?”

呆呆地張了張,半天沒吭聲,後來又只憋出一句:“姐姐,我不懂。”

桂竹也不指了,嘆了口氣,獨自煩惱著。

劉嬤嬤原本也是繡娘出,和浣局的人相按理說也沒什麽,但願是多心了。

這時,正巧劉嬤嬤喜氣洋洋地回來了,見們兩個坐在那兒,還熱地過來給桂竹指點針法,又拿出個漂亮的銀燒藍花卉紋瓜式胭脂盒塞給桂竹:“用玫瑰花做的胭脂,前陣子我兒媳剛孝敬了我幾個,我都是老婆子了,哪裏用得著這些鮮亮的胭脂,桂竹姑娘生得貌,用著正好,你收著吧。”

桂竹連忙推卻回去:“多謝嬤嬤好意,您家人孝敬的,我怎麽能收呢?”

“咱們一塊兒伺候同一個主子,這是天大的緣分,收著吧,難不你看不起我老婆子?”劉嬤嬤佯裝怒了,沒一會兒又換上笑臉,“以後一起當差,可得相互照應,啊。”

然後又出來一個,笑瞇瞇地塞給菖:“菖,你也有。”

呆呆地接了,桂竹沒推過,頓時有些氣悶。

劉嬤嬤看著倆收下了笑意更深,說回屋給大格格做裳就走了。

沒一會兒,就聽見屋子裏有靜了,桂竹和菖連忙繞過屏風進去,果然大格格著眼醒了,兩人連忙上去掛帳子伺候穿洗漱,忽然就聽大格格問:“方才你們在外頭吵什麽呢?”

桂竹冷汗就下來了,就想跪下請罪,誰知菖忽然把手裏那個胭脂盒遞到了額林珠面前,老老實實地說:“劉嬤嬤剛剛回來,送了奴婢和桂竹姐姐胭脂盒。”

額林珠和程婉蘊生得一樣的杏眼,但自小長在深宮裏,見識得不一樣,又被阿瑪額娘捧在掌心裏,這眼眸裏素來更多幾分張揚與銳意,小小年紀已經有了皇子皇孫的氣度,垂眸瞥了一眼菖手裏的胭脂盒,也沒說話。

但桂竹頭皮發麻,直接就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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