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大選

轉眼就到了康熙三十一年的早春。

大地回暖, 春風仿佛一夜之間吹綠了紫城的樹梢，後罩房裏牆底下一些不知名的黃小花最早開始綻放，接著院子外頭石子甬道兩邊的楊柳也了芽, 的, 的，柳條隨風地擺著。

程婉蘊帶小格格繞院子散步時，旺財和咪咪也一前一後追趕著跑出來, 繞著的盡撒歡，小格格在懷裏睜著大大的眼睛瞧著，咯咯地笑。

被貓兒狗兒蹭得發, 見兒笑，忍不住和閨臉，然後就被閨準地抓住發簪，在青杏們的驚呼聲中，看著眨著大眼睛無辜臉的閨，再看看自己被扯得蓬蓬的頭發, 也忍不住笑起來，心舒暢又輕松。

程婉蘊正要抱娃回去重新梳洗, 就聽見後傳來一聲喚：“婉蘊, 等等！”

回一看。

唐格格穿一件桃紅旗裝, 扶著宮的手，氣籲籲地過甬道盡頭的拱門，在綠的柳枝下沖高興地直招手。

邊的宮手裏拎著裝針線的小籃子, 程婉蘊就知道唐格格會在這兒消磨一整日時, 這場景太悉了……的吃瓜搭子小唐又回來了！

回去後, 正好也到了小格格喝睡覺的時辰，這個月份的孩子正是吃了睡睡了吃的年紀, 天氣好的時候程婉蘊才會帶出來溜溜，看看外頭的世界。今兒當值的是索媽媽，忙過來抱小格格下去，程婉蘊便招呼著唐格格上炕來。

先抓了把瓜子，又將炕桌上裝瓜子的小骨碟往唐格格那兒也移了移。用牙齒咬開瓜子殼，伴隨著“咔”的一聲，用期待的眼神示意唐格格可以開始了。

唐格格清了清嗓子，首先帶來了一個重磅大瓜：大選日子定了，就在八月！

程婉蘊聽了卻沒什麽反應，大選？毓慶宮又要進新人麽？

相比較之前王、唐格格進來時，還不確定自己是否得太子爺喜，還會因為失寵而惴惴不安，如今聽到大選的消息，竟然心無波瀾。

程婉蘊還沒傻到看不出太子爺對的偏。

就拿前陣子的事兒來說，剛出了月子，狠狠抓著太子爺來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打架，從晚上斷斷續續打到天亮，打得太子爺的後背上多了三條指甲抓出來的道道。

最後，程婉蘊趴在床榻上連手指都懶得，可總算全都舒坦了。懷了這個閨，生生素了一年，放著個材相貌俱佳的男人只能不能吃，真是苦煞也。

太子爺又如何，饞饞得的程婉蘊惡向膽邊生，一個翻就把太子爺摁住了，一邊親得他意迷，一邊又拉著他繼續打架。總不能老是爺們舒坦了就結束吧，也得盡興才是！既然別沒法男平等，但在這事兒上平等平等又沒什麽。

太子爺也沒想到這樣……這樣……激，後背刺痛了兩天，一出汗就辣辣的，他各種別扭，連上藥都不方便，他也不好意思別人給他抹藥。

這架把胤礽打怕了，連著好幾天都只敢白天過來後罩房，假裝若無其事地跟阿婉一塊兒吃飯，再一起逗逗越發白可像個胖花生的閨，一等太下山、各院子都陸續點燈，他就借著有事溜之大吉。

約莫七八日以後，他背上結痂了不疼了，太子爺才又到這兒睡了，但每逢打架之前都嚴肅認真與約法三章：“萬不可縱，來個一兩回也就罷了！”

程婉蘊：“……”誤會了！并不是回回都這樣的啊，那天純粹是歷經一場漫長齋戒之後驟聞味的把持不住，現在想吃就能吃，誰還會天天當夜來七次郎啊喂！

但太子爺顯然是這樣認定了的，程婉蘊解釋不通，只好破罐子破摔認了。

啊對對對對，你說的都對！就是這樣如狼似虎的人！

由此可見，這種事太子爺都能包容，可見是真了。

所以大選、進新人，都不怕的！想來這毓慶宮裏絕沒有一個人能如一般在床笫之間將太子爺迫到這份上！

等等，好像婉燕、婉荷到歲數了？那們今年也得選秀了！

程婉蘊心裏咯噔一下，怎麽把這事兒忘了？不行，在宮裏就算了，兩個妹妹能落選還是落選的好，程世福這別扭子只怕不會來麻煩，所以到現在都沒遞信給，自個得想個法子替妹妹們打算……這時候名冊都報上去了，就只能在進宮閱看時下功夫了。

唐格格見程婉蘊磕著瓜子出神，就知道沒想到點子上，頓時被的遲鈍絕倒，急得輕輕拍了拍桌子，和挑明了：“你怎麽不明白！咱們太子爺都幾歲了還沒大婚呢！這就意味著，咱們太子爺、三阿哥、四阿哥還有五阿哥，都要在今年指婚啦！”

程婉蘊這才恍然大悟，果真是一孕傻三年，竟然忘了這樣重要的事！瓜吃到自己家，也有些別樣覺。

唐格格接著說，宮裏現在已經熱烈討論這些事兒有十來日了，人心浮。

畢竟那是皇子福晉裏最尊貴的一個，大清立國以來獨一份的皇太子妃！

毓慶宮因太子爺管得嚴，這瓜傳過來已經很了，演化出了各種後續和進展，唐格格基本上跟那連續劇似的一天能給播一集。

目前已經進展到：“皇太子妃之位究竟花落誰家？”

奴才們表面上不敢議論主子，背地裏不知道開了多賭盤了！熱門候選選手很多，其中暫居打投榜第一的就是鈕祜祿家的閨，也就是遏必隆的小孫，姑姑是孝昭皇後，還有個鈕祜祿貴妃在宮裏，這樣顯赫的家世，配太子爺才能配得上啊！

還有人說，正值葛爾丹反叛，太子爺應當配蒙古王公的兒，和先帝、萬歲爺一樣走滿蒙聯姻的路子，維系蒙古、安定蒙古。

還有和赫舍裏氏親上加親的說法。

總之，選太子妃這事兒，總算從康熙多年暗中尋訪相看中被拿到明面上來說了。

毓慶宮各院對這事兒有不同的反應。

東配殿裏，李側福晉正滿頭汗地哄小阿哥喝藥，但剛滿周歲的小孩哪裏願意喝那苦子，他還走不穩，只好飛快爬走，李氏追過去，小阿哥對又哭又鬧，不斷蹬揮手，不住地往外推。

“啪！”藥碗不慎被打翻了。

李氏疲力盡，回被春澗攙扶著坐到圈倚上，扶著額頭不說話。

見李氏臉沉，嬤嬤連忙進來磕頭，手要將還在嚎啕大哭的小阿哥抱下去。小阿哥一見嬤嬤來，立刻委屈地趴在肩頭，摟住肩頭不放，兩只短死死鉗住嬤嬤的腰，“走！走！”哭著連聲催促嬤嬤快快離開。

李氏沒有回頭去看，聽到這幾個字眼更是又酸又生氣。

這大約是最諷刺的事兒了，費盡心機握在手裏的阿哥，卻和不親。襁褓中還看不出來，如今開口學幾句話了、會跌跌撞撞走路了，就顯出來了。

若沒有玩意兒或吃食著，小阿哥不願意抱，學會的第一句話也是嬤嬤，他每日都要嬤嬤陪他睡，若嬤嬤中途起來了，他也仿佛與之有所應一般，立刻也會驚醒，大哭著坐起來，這時候誰哄都沒用，直到嬤嬤趕回來才肯罷休。

李氏心裏醋得不行，想把這個嬤嬤換了，結果小阿哥本離不開，不見人影從早哭到晚，直接哭到不過氣、嘔吐不已，為此還落下了個見風就咳嗽的病。

李氏只好把嬤嬤又回來。

李氏也疑心是不是小阿哥邊的奴才弄鬼，故意教壞小阿哥，但嬤嬤是親自挑選的，李家的奴才，小阿哥邊的宮太監皆是邊最得力的，才撥過去的。

若是連這些人都不信，也沒有可信之人了。

難道小阿哥果真天生與不合麽？李氏心底漸漸冒出這樣的想法，又連忙自我否定，不會的，與他明明有緣的啊！

當大選的消息傳到這兒，也只是木然地想著，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若不是小阿哥在這兒，太子爺本不會進屋子，寵一事已絕無希，好在早就想到了有今日，也早已不難了。

如今膽戰心驚的是，太子爺開始顯出對養小阿哥的不滿。小阿哥高低肩和手肘的病每隔三四日都要請太醫來診治，但收效甚微，這是娘胎裏帶來的，太子爺之前未曾多怪罪于，直到小阿哥又不慎哭傷了嚨，咳嗽不止。

太子爺聽說小阿哥沒有好轉，幾次三番厲聲指責：“若非你隨意調換小阿哥邊人，他怎會又添咳癥！孩子那麽小，一萬個小心也嫌不足，你置小阿哥的事卻顧頭不顧腚！簡直為人母！”

李氏冷汗淋漓地跪下來請罪，太子也不起，冷冷道：“小阿哥再不好，就讓他挪到淳本殿來由孤親自照料！你在此跪上一個時辰，好好反省反省！”

太子爺擡腳走了，屋子裏瞬間安靜得掉針都能聽見。

金嬤嬤小心翼翼地讓小太監用帕子包著撿拾地上藥碗的碎瓷片，擔憂地瞥了一眼還無聲無息跪在地磚上的李氏。

垂著頭，金嬤嬤看不清的神，但卻意外瞥見的胳膊在微微抖。

李氏藏在寬大袖裏的手攥著一片碎瓷，掌心傳來尖銳的痛，卻恍若未覺，裏無聲地念念有詞，旁人聽不見，卻歇斯底裏地在心頭嘶吼回響：老天爺為何要這麽對，為何要給了希就奪走！

太子的態度讓李氏十分不安，跪在地上回憶所有的事，臉漸漸發白。

大選、程格格、淩家……李氏越想越絕，在心底多年的憤恨與痛楚在此時此刻噴薄而出，只能借助這次要大選來謀求一條生路了，幸好娘家得力，幸好還有手握兵權的阿瑪……

李氏腦海中又響起太子的斥責，不由冷笑：呵呵，太子爺說為人母，那誰配做母親？程格格麽？可惜他寵這樣又如何，肚子還沒王格格爭氣，只生了一個格格罷了！

說有福氣，看來這福氣也不多。

李氏跪在那臉上神似哭似笑，把金嬤嬤嚇得不輕，悄悄擺手，帶著太監宮們輕手輕腳地關上門退了出去，才仿佛虎口險一般松了口氣。

金嬤嬤出來後，卻正好見唐格格從通往後罩房的長廊回來，見到還笑意盈盈地點了點頭，金嬤嬤心裏嘀咕：這唐格格怎麽又和程格格混一塊兒去了？

之前不是為了去熱河那檔子事翻了臉？

唐格格回了倒座房，熱得一屁墩坐到炕上，拿手使勁扇著風，忙讓伺候的宮上冷茶來。細細回憶著今日與程格格所說的那些話、那些事兒，總覺得沒有了，才放下心來。

想要穿堂那邊新院子的管家權，卻不好第一天就跟人張口，人家憑什麽幫你求太子爺呢？總要先讓程格格覺著對有用才行。

大選就是個機遇。

把這件事給程格格就是示好結盟的意思，但願程格格能領會到的苦心。

程格格這樣極得太子爺寵的侍妾，日後太子妃定然要視作眼中釘的，李側福晉那邊又態度不明，這幾年唐格格也冷眼瞧了，程格格與李側福晉有些不對付，那就只剩下了！這回可不是自作多，唐格格很清醒。

無寵，但程格格可以幫獲取更多的權利，程格格有寵有小格格，們倆捆在一塊兒，太子妃要也沒那麽容易了。這是雙贏的事兒！趁太子妃還沒進來之前，們就可以先把自己這一畝三分地經營得鐵桶一般。

唐格格沒想過要投靠未來的太子妃，一是不知太子妃是怎樣的，二是太子妃與份差距太大，在太子妃跟前得小心伺候、當牛做馬，估計太子妃也看不上這樣沒有寵、在太子爺跟前說不上多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