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生了

後罩房裏頓時燈火通明, 程婉蘊被兩個奇媽媽小心翼翼地擡到産房安頓，産房裏早已升起了火盆，烘得一室暖春, 被這樣的熱氣一撲, 心裏安穩了些。

“格格，奴婢冒犯了。”接生嬤嬤手腳麻利，將上半拿枕頭墊高, 又用熱水淨了手，拿手按著的肚子確認胎位，確定胎位正, 才又淨了一次手，下的子，查看宮口開閉況，“還不到兩指，格格可開始疼了麽？”

程婉蘊白著臉點頭：“有些疼了。”

“怎麽個疼法？”

“一陣一陣的，約莫一刻鐘疼一次。”程婉蘊這時候還能好好說話, 只在陣痛襲來的時候皺眉頭，“還不是很疼。”

“是這樣的, 格格別急, 這生孩子也得一步一步來, 奴婢安排人上些吃食來，格格且安心歇會，養好神, 等您疼得厲害了, 忍不住了, 每半刻鐘就要疼一次了，咱們再開始。您別怕, 奴婢一直會在這兒守著您。”

膳房裏一直侯著呢，鄭太監收到旨意馬上讓人下了一碗熱騰騰的面，臥了兩個荷包蛋，程婉蘊原本還沒什麽胃口不想吃，接生嬤嬤又跪下勸道：“格格得吃，趁著這時候還不大疼，趕吃了，否則後面疼起來就吃不下了，也沒空吃。到時候沒力氣生孩子，罪的還是格格。”

程婉蘊嚇得臉都木木的，連忙讓青杏端過來服侍吃下去。

亥時三刻，程婉蘊前腳被進産房，胤礽後腳就從淳本殿趕過來了。程婉蘊生産前一個月，他便搬回淳本殿書房裏歇息了，因為月份大了，夜裏睡得不舒坦，常要起夜，他陪著睡反而不方便，他搬出去，阿婉就能將恭桶放在屋子裏，不用再走到外間去了，而睡不著的時候，也不用擔心吵到他而不敢翻了。

那時候程婉蘊只能側睡了，這樣肚子才舒服些，他也有些怕自己睡夢中不小心著，便每日都過來看陪吃飯，但晚上就不留下了。

而是命邊的青杏、碧桃及紅櫻，流值夜，以防不時之需。

此時，他面沉如水地端坐在外間堂屋，看著十分鎮定，實則腦子裏全在胡思想，見宮太監們進進出出，還算有條不紊，才略舒了一口氣。

李氏唐氏他都下了死命，不許出院子，也不必過來看。

院子裏的人手夠了，康熙派來的人和太醫都到了，他就下令他調來了淳本殿的侍衛，將後罩房外頭圍得水洩不通，不許任何閑雜人等靠近。

兩個時辰以後，程婉蘊開始劇烈陣痛了，接生嬤嬤流安著、照看著，聽從嬤嬤的吩咐，開始記著自己的陣痛頻率，那種疼痛就像波浪一般，浪越來越高，力道越來越大，臉漸漸因疼痛蒼白了起來，人也忍不住想蜷起來。

接生嬤嬤鼓勵道：“格格做得很好，已開五指了，很順利，再忍忍，先別用力，孩子個頭剛好，格格聽奴婢的，先收著勁兒，才不會弄傷自己。”

胤礽聽見裏頭阿婉有忍不住疼出的一兩聲慘，就開始坐不住了，他“刷”地站起來，繞著堂屋焦躁地走來走去，時不時問外頭侯著的太醫：“要不要上助産藥了？怎麽那麽久還沒開始生？”

太醫連忙跪下道：“回太子爺的話，格格這才進産房兩個時辰，這時辰不算長，宮口尚未全開，還不到生産的時辰。”

才兩個時辰麽？他已然忘了之前王格格也生了一整天，只覺得這自鳴鐘滴答滴答的聲音分外擾人心神，又覺得時間過得十分漫長。

程婉蘊後來都痛得有些迷糊了，有種cpu燒著的覺，腦袋發熱渾冒汗，只聽接生嬤嬤將兩條拉開，大喝一聲：“格格用勁！”

下意識就按照吩咐做了，然後又聽嬤嬤說：“好，很好，格格歇會，等肚子痛的時候，您就跟著奴婢的指令，該用勁就用勁，該歇息就歇息，不需要一直使勁，不然下頭容易娃娃的頭撐裂了，事緩則圓，咱們慢慢來！”

程婉蘊都哭了，真的很痛，卻還要慢慢來啊。

可想到王格格因為了剪子就沒了，活下來的執念戰勝了對疼痛的恐懼，就聽著嬤嬤的話，每次肚子開始狠狠宮下墜，就疼得渾發抖地使勁，這簡直太為難了，疼的時候使不上勁，不疼的時候嬤嬤又讓不要使勁。

頭昏沉沉的，掙紮了一下來，只能躺在那兒氣了。

接生嬤嬤恨不得敲鑼把醒，在耳邊大聲地說：“格格，您再堅持堅持，奴婢已經看見孩子的頭發了，黑溜溜的，可漂亮了，這孩子心疼您，也拼了命往外呢，您跟孩子一塊兒再努努力！”

程婉蘊眼皮都擡不起來了，很快又一陣劇痛襲來，狠狠心，攥床單拿出了兩輩子的勁兒，忽然到一陣空虛，肚子裏瞬間就癟了，孩子隨著嘩啦啦的羊水已經被接生嬤嬤撈在了手裏，正響亮地哭了出來。

正松了口氣，覺自己去了半條命，也沒心思關心孩子是男是了，男孩孩都是寶……不挑，都喜歡，現在誰都別吵，就想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

誰知，另一個接生嬤嬤又上前來摁住的肚子：“格格，您再使使勁，咱得把胎盤也生出來，可不能留在肚子裏。”

什麽？那玩意還沒有跟著孩子一起出來嗎！怎麽這麽不智能！

程婉蘊又眼淚汪汪地開始了一努力，幸好這回快多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嬤嬤一手按著的肚子，另一手輕拉臍帶，沒一會兒就從下掏出個淋淋的東西拿去喜坑裏埋了。

這下終于可以睡了，勉強喝了一口參湯，一閉上眼就睡著了。

睡著以後，還能覺到許多人圍著，一會兒輕輕地將擡起來換了被褥，一會兒有人拿熱帕子將上的污都了去，還有人給下上了一層冰冰涼涼的藥直到將渾都收拾得十分幹爽，

外頭，胤礽在聽到孩子哭聲的那一刻，肩頭一下就塌下來了，此時外頭已天大亮，一縷清寒的冬照亮滿地皚皚白雪，他坐在那兒許久無語，後黏膩膩的全是汗，只覺著自個好似也跟著生了一場孩子似的，心俱疲。

接生嬤嬤已將孩子拭幹淨，用厚厚的雲頭花邊紅緞襁褓給包好了抱了出來，喜氣洋洋道：“奴婢恭喜太子爺，母平安，小格格六斤六兩，正是最頂頂吉利的數，以後定然一輩子順順遂遂平安富貴！”

“程格格怎麽樣？”

産房的門上掛著厚厚的棉氈子，胤礽站在門口，只能過進出時揚起的角度，看到裏頭人影攢，卻沒再聽見阿婉的聲音了。

“太子爺放心，格格生得很順當，如今正睡著呢，産房污穢，等裏頭收拾好了您再進去瞧格格。”

胤礽這才點點頭，小心地掀開襁褓看了看，剛生下來的孩子胎發都還是的，渾紅彤彤的像只小猴子，但已能看出眉眼與阿婉如出一轍了，小臉也很秀氣。

是……是個小小的阿婉。

他看得心頓時化作了一攤水，湊近用指尖輕輕了小格格的臉頰，只覺像在了水豆腐上，他連忙又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可還是不舍地瞧了好幾眼。

這是和當初小阿哥生下來以後截然不同的覺，因王格格之死，胤礽聯想到了自己的額娘赫舍裏氏，當初他是否也是這樣害死了母親？所以小阿哥誕生的那點喜悅很快就被死亡的影籠罩。

但阿婉這次順利平安，讓他能夠毫無負擔地著為人父的快樂。

等娘進來跪下請安，胤礽重新換上一副穩重的父親模樣，先是重賞了後罩房裏的所有人，又代兩個娘要仔細心地伺候，小格格若有一點不好，他自然要發落們全家。

娘們跪在地上磕頭，再三保證一心伺候小格格。剛出生的孩子需要頻繁喝，因此讓兩個媽白天黑夜流喂，為首那個壯實寫的娘便起來接過了襁褓，立刻就下去給小格格喂，剛生下來的孩子不能著，馬上就得喂。

娘和小格格就住在産房隔壁的次稍間，這樣一是為了方便程婉蘊醒來要看孩子，二是天氣冷，孩子和産婦都不許出屋子，因此這樣安頓著最好，兩邊只隔一道門，地龍燒得熱熱的，都是一樣暖和。

程婉蘊可不管外頭如何，結結實實睡了一覺，孩子呱呱墜地時早上辰時三刻，就從那會兒一覺睡到了申時，冬日裏天黑得早，一醒來，四下靜謐，外頭簌簌下著雪，檐下的宮燈被雪水朦朧，出來水濛濛的暖，照得一地昏黃。

睡飽了神好，雖然還有種疲勞的覺，但心裏輕松，肚子也輕松，用一種十分不恰當且不雅的比喻，仿佛便三年，一朝……解放。

咳……可真舒坦啊。

青杏耳朵尖，聽見翻的靜了，連忙轉過屏風來看，笑著過來扶坐起來，道：“格格終于醒了，不？嬤嬤讓膳房備了紅糖水煮蛋，太醫也說了，吃這個對您排惡有幫助，能活絡氣，讓咱們每日都給您煮上一碗。”

程婉蘊除了下面還有點疼，已經沒有別的不舒服了，也慢慢覺出來，連忙點頭：“讓他們上吧，對了……寶寶呢？”

總算想起來自己忘了什麽了，生了個娃呀！

“小格格剛吃了睡下，奴婢讓耿媽媽抱過來。”青杏連忙道。

耿媽媽正是娘之一，大手大腳有些高壯的那個，程婉蘊還記得，之前來磕過頭，然後突然回過神來：小格格？自己生了個閨！

好，喜歡閨。

等真的見到被紅小花被包裹得嚴嚴實實，就出一張小臉的小寶寶，立刻就萌化了，這時候的小格格已經比剛生出來那會兒更好看了，孕中保養得好，生得也算快的，從發到生産才一晚上，寶寶的臉沒太多的，現在已經開始消腫、褪紅，出一點原本白皙的皮。

“讓我抱抱，怎麽抱？教教我！”程婉蘊急切地想親親閨，在耿媽媽的指導下，總算有些蹩腳地接過了襁褓，能仔仔細細地觀察自家閨了。

睡夢中還不忘吧嗒，似乎還在回味剛剛的味。

程婉蘊覺得的有點像太子爺，形圓潤，這鼻子也像，自個的鼻子沒有這麽，但閨才出生一天就已經能看出鼻骨的拔走向了。程婉蘊連忙又去瞧的眼睛，眼睛閉著，但看那眼睛的形狀和約已經顯出來的雙眼皮線條，程婉蘊就知道自家閨肯定傳了這輩子的大眼睛！

太好了！願真了！

當然，沒有嫌棄太子爺眼睛小的意思。

太子爺屬于眉眼清淡的溫鹽系帥哥，眼型偏長，不是這種圓溜溜的大杏仁眼，太子爺的眼睛長在他臉上好看，但在別人臉上就不一定了，因為這還得要配合周氣質來的，而且還不能胖，一胖了就容易被兌得“一”字型了。

這種眼型要求太高了，所以程婉蘊懷孕的時候就在祈禱孩子一定把眼睛傳了，覺得這輩子五其他都平平無奇，長得最好看的就是眼睛，瞳深、瞳仁還大，就有種天生帶瞳的效果。

兒真會傳，程婉蘊心滿意足。

這時，青杏端來了紅糖煮蛋，程婉蘊便有些不舍地將小格格讓耿媽媽再抱著，一邊吃，一邊囑咐：“以後喂完了，就把小格格抱過來。”

耿媽媽連忙應了。

娘雖然是太子爺做主挑的，但程婉蘊也是全程參與了的，原本想秀一把自己作為穿越者在看人、挑人上的經驗，卻沒想到太子爺比更細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