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黃狗正是他五六歲打獵時，康熙送給他的，他給黃狗取名疾風，因它跑起來迅疾如風，快如閃電，即便如今年紀大了，也不別的獵犬差。

胤礽見黃狗拖著麋鹿的後回來了，便松了一口氣，扔了弓箭扶著一旁的樹幹不住地氣，何保忠連忙過來遞上水囊，他仰頭喝了一口，卻連下咽都覺困難。

“拿鹽裹在鹿的傷上，別它斷氣了，等會擡著鹿直接去皇阿瑪那兒，就說皇瑪嬤近來有些食不振，我也擔憂不已，想獵鹿送回京城給皇瑪嬤佐餐，求皇阿瑪能立即派人快馬送回京城，好讓皇瑪嬤能吃上一口新鮮鹿。”隨後，胤礽銳利的目盯著何保忠，“何保忠，你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皇阿瑪能置你，我也可以。”

何保忠立刻就跪下了，重重磕頭：“奴才知道輕重，太子爺寬心！”

他不是不識好歹的人，他知道太子爺對他們的心。

胤礽當然知道何保忠時常會被去乾清宮回話，皇阿瑪從他口中得知他的所有事，那些出去的事，自然也有他的默許。

連他都無法抗旨，何況毓慶宮這些奴才，相比較之下，何保忠已算忠心了。只是他現下這番布置，卻是必須瞞著康熙的。

小時候，他一生病，毓慶宮裏伺候的人就會殺一批再換新的，尤其康熙十七年，他不幸出痘，毓慶宮裏更是殺得人頭滾滾，流河。

除了那時幸運未當值的淩嬤嬤，照料他的其他兩個母全被砍了頭，太監、宮也被杖斃了一半，他又被放心不下的康熙從毓慶宮挪到乾清宮居住，也是在那個時候，已出過天花的何保忠被梁九功選中帶到了他邊。

皇阿瑪連著照顧了他一個多月，朝也不上了，奏章全部送到閣，他不解帶、全心全意地看護在他邊，直到他平安度過這一劫，康熙才又高興得祭掃太廟，下詔書向天下臣民告知這一大喜訊。

他又怎麽能怪罪皇阿瑪因此遷怒他邊之人呢？

那會還小，也不懂何為生死，只知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其他嬤嬤了，以前總是陪他玩的小太監也不見了蹤影，小時的他會在想起時追問他們的下落，但隨著年歲漸長，他明白了他們去了哪裏，明白了何為生死。

如今，他已經淡忘了他們的存在，甚至都記不清他們的模樣了，但他卻學會了保護邊的人，他如今大了，下頭的人不敢違拗他的命令，只要過錯全攬在他上，他們頂多挨一頓板子，好歹不會有命之憂。

他不敢多想，他腦筋就像那生了鏽的柴刀，連塊都豆腐都砍不，他白日裏與阿婉形影不離，晚上卻生了急病，如今有了子，皇阿瑪或許不會立即置，卻會記在心裏。

正如康熙了解他一般，他也對康熙的子也了若指掌。

他這病的緣由，也不起康熙懷疑刺探，得尋個正正當當的，那為了皇瑪嬤打獵才生病，這是孝心，康熙或許會怪他，卻不會怒。

這是最好的法子。

胤礽松了心神，伏在馬背上再次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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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婉蘊起來的時候，才剛過了巳時（早上十點），對自己沒有睡到中午到十分滿意，今天又是早起自律的一天呢！

青杏們已經備好了早膳，因在塞外，各種牛羊是最易得的，因此今兒跟著來的鄭太監便給預備了羊湯與鍋盔，因有子，羊湯裏添了羊大骨和幹地黃、當歸從昨夜小火慢燉到今早，將羊骨裏的骨髓和膠質都煲得化在了湯裏，煲得湯亮濃白，然後才將羊切薄片，注非滾的沸湯中，一燙便盛出。

鍋盔幹，但只要泡羊湯中，它吸飽了湯，嚼起來那一個“”！

程婉蘊吃得肚子渾圓，外頭比京城裏冷不，但一碗羊湯下去上一下就暖和起來了，聽說這羊是從蒙古來的駝隊沿著黃沙古道千辛萬苦載過來的，鄭太監昨兒也去逛集市，眼毒辣，一眼就相中了他們的羊。

這羊是草原上奔跑著長大的，與皇莊裏頭圈養的大不一樣，瘦多，吃起來沒一點膻味，程婉蘊便惦記起太子，鄭太監將那羊湯湯底留著，等太子回來給他燙一碗當點心吃。

早上一起來就不見太子影，不過這樣的時候常有，而且十之八九是被康熙去了，所以都習慣了，也不大在意。

用完膳，就和青杏碧桃一塊兒收拾屋裏的東西，昨兒康熙已定好了今日午後啓程，旨意昨日便傳了過來，所以們得早早收拾裝箱，再先搬上車去，等要出門了才不會手忙腳。

但收拾到一半，就有太監來說，先不走了，什麽時候走，等萬歲爺吩咐！

程婉蘊又只好把已經收好的東西重新擺出來。

等到了夜裏，何保忠回來取太子的東西，才知道，原來是因為太子病了，如今已被康熙接到邊親自看顧，太醫們都在那侯著，一時半會也回不來了。

何保忠只字不提是怎麽生病的，也不提為什麽好好的突然病了，程婉蘊雖然有點擔心也有點奇怪，但也不敢多問，既然太子有親阿瑪照顧，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懵懵懂懂地點頭，幫著何保忠收拾了好些太子的日常用度之，誰知何保忠還悄悄地說：“太子爺私下吩咐，說還要奴才帶一條格格常用的汗巾子回去，說是繡著貓兒的、大紅縐綢的，上頭還有個蝴蝶扣。”

程婉蘊臉一下就通紅了。

何保忠不懂，但……以前和太子爺做那“鴛鴦紅被翻波浪，一浪更比一浪高”的事時，拿那條汗巾子綁過眼睛，這東西可以說是與太子爺共有的私之。

“太子爺要這個作什麽呀？換別的不？”程婉蘊實在有點不好意思，本來汗巾子就是比較私的件，何況今兒那條好巧不巧正被用來裹。懷了子以後前頭也發育了不，沉甸甸的，用肚兜已經兜不住了，因此近來都用汗巾子裹，可現在怎麽拿出來啊！

太子爺生病了怎麽還有心思想這些啊！平日裏義正言辭念經讓控制的人是誰是誰！程婉蘊心的小人不停地嗷嗷大。

何保忠咧一笑，沒說話。

程婉蘊就知道不，嘆了口氣，何保忠在外面稍侯，自個進了裏屋，把門窗都關得的，下外解開了汗巾，纏起來用幾塊布頭包了又包，才親手塞進太子爺要帶走的包袱裏，往包袱底下藏了又藏，還拿不服往上蓋住。

都沒臉出去見人了！

但的確是誤會太子了，胤礽還真不是為了這個。

他現在剛吃了藥，正昏昏沉沉地睡在康熙的屋子裏，額頭上敷著冰涼的帕子，康熙把書桌搬進了屋子裏，一邊理國事一邊守著兒子。

胤礽強撐著出去獵鹿已經耗盡了心和力，回到行宮沒一會兒便燒得人事不省，雖然後來也醒了一會兒，還能說話、吃藥，但還是把康熙嚇得三魂七魄飛了一半，連忙把隨行的所有太醫都了過來，後來忙完了一問才知道這生病的緣由，既生氣又，把自個弄得不上不下。

他雖然很生氣太子半夜去獵鹿，但想到他是為了皇太後，責罵的話又說不出來。這一腔怒火沒發，康熙就連想到一定是大阿哥帶的壞頭，昨個他不是也大半夜去獵鹿了麽？結果呢？他這個皇阿瑪連鹿都沒見到，這打到的獵全進了自個的肚子，一點也沒想起要孝敬君父、祖母！

和太子一比，高下立判！

都怪他！沒點兄長的樣子，瞧瞧太子有樣學樣，都鬧病了！

康熙氣不過，便了個太監，去隔壁兩間房行宮把大阿哥從床上薅起來臭罵了一頓，直把大阿哥罵得兩只眼都了圈圈蚊香，滿腦袋問號，都不知今夕何夕了。

大阿哥：他是誰？他在哪兒？

總算把一肚子火氣發洩出來的康熙又進去看太子，就見他面青白、閉雙眼地睡得極不安穩，燒得都幹得起皮的了，看那型，他正在夢中無聲地呼喚著：“阿瑪”，隨即一滴又一滴的淚水便從他眼角流了下來，

康熙一下就想起當年太子出痘的事，那時候小小的太子也是這樣躺在他懷裏，睡夢中哭著阿瑪，他從小沒有額娘，摔了痛了病了，只會扁著喊阿瑪。

還更小一些的時候，約莫一歲兩歲，他年紀小口齒不清，怎麽也學不會“皇阿瑪”這麽複雜的三個字稱呼，康熙便化繁為簡，先教他說阿瑪，因此太子來到這世上起，學會的頭一句話便是：“阿瑪”。

康熙這下簡直心痛如絞，連忙過去握住太子的手，就像小時候一樣，一遍一遍地說：“保，別哭，阿瑪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