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名額

胤礽便雙手捧起來仔細看了, 看完放下笑道：“兒子不懂風水八卦之，實在看不出什麽名堂來，只是原來這院子裏的布局也算錯落有致, 屋子也多, 大哥原來那個院子才兩進，現這些肯定能夠用了，而且……大哥將來肯定是要出宮開府的, 兒子愚見，竟覺著不用這麽大幹戈為好。”

“你——”胤褆被他一番話連消帶打氣得慌，又被康熙掃過來的一個淩厲眼神摁住了, 他不由生生咽下這口氣，換上了一副皮笑不笑的笑臉來：“二弟，你向來住得寬敞，哪裏知道哥哥的苦楚。”

這意思是胤礽自小就獨居毓慶宮，站著說話不腰疼。

“毓慶宮乃皇阿瑪所賜，大哥不如問問皇阿瑪的意思？”胤礽勾起角微微一笑, 他貴為太子，自然與兄弟們不同, 住在東宮理所應當, 大阿哥對這個不滿, 難不是對他這個太子不滿？或是對皇阿瑪早立儲君不滿？

毓慶宮的名字都是康熙親自命名的，毓字取自南朝宋文學家延之的《皇太子釋尊會作詩》裏講到：“稟道毓德，講藝立言。”這是康熙旨在培養接班人的喻, 也將毓慶宮承載著對自己這個繼承者的殷切期。

果然, 康熙聽到胤褆這話頓時就沉下臉, 拍了下桌案：“夠了，太子所言不無道理, 老大，你額娘為了你換院子的事到我這哭了幾回，我也顧念你素來懂事才允諾，誰知你為了換個院子又鬧得飛狗跳，如今還對太子不恭！何統！”

胤褆立即跪下請罪：“兒子有罪，不該冒犯太子，請皇阿瑪恕罪。”

卻只字不提自己換院子的事有何過錯。

胤礽也跪下替胤褆求：“皇阿瑪息怒，大哥只是一時失言，想來并無不敬之意，請皇阿瑪不要怪罪大哥。”

也只字不為康熙責罵胤褆換院子換得飛狗跳的事辯解。

康熙煩悶地一擺手，將兩個兒子都趕了出去，連膳也不給用了。

胤褆還不忘將那幅堪輿圖抓在手裏一并帶了出來，走下乾清宮門前白玉石階時，胤褆扭過頭，用黑沉沉的目看了胤礽好一會兒，最終重重地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胤礽著胤褆高壯的背影瞇起眼，片刻後才若無其事地移開目。

何保忠瑟瑟發抖地在一邊。

太子和大阿哥是宮裏最年長又最得康熙喜的兩個兒子，偏偏又最不對頭，大阿哥不敢拿太子如何，卻經常對著毓慶宮的奴才找茬，太子爺也從不忍讓，之後必然要找機會報複回去，所以何保忠一見兩人這副模樣，就知道等會回去要讓毓慶宮的奴才們這段日子出去辦差都小心著些了。

最好繞著阿哥所和延禧宮走，可別撞在槍口上。

回毓慶宮的路上，胤礽還繞道去了景仁宮，見老四邊的太監還在搬運東西，老四默然無語地站在檐廊下看著，他便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頭。

“二哥。”

胤礽將預備打千見禮的胤禛拽了起來，在他耳邊低語道：“你的人別忙了，這院子也不一定能搬得了。”

胤禛愕然了過來，胤礽沒再多說，只是拍了拍他的肩，擡步離去了。

果然沒過多久，康熙傳了口諭說正值孝懿皇後故去一周年，不易大興土木，且四阿哥院子裏有水與大阿哥八字不合，便特許將阿哥所西面的圍牆推倒，再新建一進的院子給大阿哥一家子住，四阿哥仍居原址即可。

隨後又發了一道旨意，說太子所居毓慶宮形制窄小，著添建穿堂一座并加蓋一間院子與東順山殿連為一，便于太子讀書。

于是所有人都懵了，皇上頭一個旨意是什麽來著？好像說不宜大興土木啊？

只有胤礽接完旨笑了。

他猜得果然不錯，大哥那天所說的“二弟，你住得向來寬敞”這句話，可謂是穩穩中了康熙的肺管子，他當時沒有發作，原來是等在這兒呢。

自打經過古魯富爾堅嘉渾噶山那件事以後，胤礽漸漸地能清皇阿瑪所思所想了，他將自己劃他的羽翼之下，不許任何人冒犯，卻又希他永遠在這羽翼下，不想讓他了翅膀飛出去。

四阿哥又從景仁宮搬回阿哥所住了，毓慶宮也莫名其妙開始工添建院子。

唐格格過來笑著說，聽說只有大阿哥那邊算工的吉日算到下下個月去了，那會兒又要過年了，不大方便，現在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住上大屋子，如今大福晉去延禧宮請安都改一天一趟了，因為大阿哥天在家裏發脾氣，不得不躲出去了。

而永和宮也分外低調沉寂，據說德妃娘娘脾胃不和，小病了一場。

聽說這樣的旨意能不病嗎？兒子得罪了，康熙又不滿，最後事還沒辦！

程婉蘊吃瓜吃了個肚圓，像這種有頭有尾、故事完整的瓜最好吃，拉著唐格格的手，真實地說道：“唐姐姐，你記得常來我這兒玩。”

唐格格與相視一笑，幹脆地應了，最近也胖了些，本就是小圓臉的如今更顯得圓了，但也沒法子，程格格這兒好吃的太多了，一不留神說得興起就被留飯了，于是越發吃得圓潤。

有時候都忘了自己來程格格這兒是為了太子爺了！

胤礽在程婉蘊這兒見過幾次唐格格，總覺倒比阿婉更像有孕的人似的，養得那一個白白胖胖，一雙手出來，手背上都都有幾個下陷的小窩。

因為快到木蘭秋狝的時候了，宮裏都在加準備，康熙已言明，這趟讓胤礽一塊兒去，但另外還有哪些阿哥伴駕就不知道了。

為了這事兒，這段日子天往乾清宮送湯送水的妃嬪們又多了起來，都想替自家兒子率先占得一個名額，得到康熙的首肯。

皇阿哥們讀書也更努力了，一年到頭都關在宮裏，難得能出宮游獵，半大小夥兒們沒有不想出去的，除了讓自家額娘去康熙那下功夫的，他們自己也都圍著胤礽獻殷勤，有時候太子爺一句話，可比額娘們的還管用呢！

胤礽每天都被弟弟們煩得不行，尤其是老九這個古靈，小小年紀就知道行賄了，他不知怎麽騙過宜妃邊管首飾的嬤嬤，有一日上學，神神往胤礽手裏塞了個小錦盒，老氣橫秋地說：“二哥，這東西還算難得，您拿回去賞人吧。”

胤礽莫名其妙，打開一瞧，嘿呦，一顆碩大圓潤的東珠！

“我的好二哥，”自打一塊兒關在上書房抄過書後，幾個小阿哥都沒有那麽怕太子了，胤禟像個猴兒一般抱住他胳膊：“二哥，要不您空跟皇阿瑪誇誇我，我最近課業都寫得好極了，每天大字都寫五十張呢！要不……要不木蘭行圍就帶我一個？”

胤礽哭笑不得把人從上撕吧下來，趕把手裏的東珠塞還到他手裏：“你啊你啊，幸好不是生在平常宦人家，否則我大清日後又要多一個貪了！”

其他兄弟們早就好奇地圍過來了，眼眸閃爍著也很期待地著胤礽。

胤礽只好解釋道：“這次木蘭秋闈可不是去玩鬧的，皇阿瑪已下旨命蒙古各部王公貴族一并前來，這事兒皇阿瑪心中自有謀劃，可不是我們能輕易決定的，好了，都別鬧了，快去讀書吧，先生們快來了。”

小蘿蔔頭們眼裏的瞬間就熄滅了，垂頭喪腦地回去坐了。

胤礽看著他們笑著搖了搖頭，他其實還知道得更深一些，那就是這次康熙也給葛尓丹傳召令其前來會盟，這是給葛爾丹遞臺階，也是給他最後一次活命的機會，但葛尓丹抗命不來，所以趁此機會籠絡其他蒙古各部就顯得更為重要了。

木蘭圍場在熱河行宮之北，深林茂，水草茂盛，是極好的狩獵之地，行宮東面、北面還有八座寺廟，是大清喇嘛教最著名的聖地。

熱河行宮博采各地園林所長而建，囊括了諸多盛景，有山有湖，也是個消閑的好去。

最終康熙定下隨行的阿哥：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

年的阿哥一個不帶。

這趟要在熱河住上好長一段日子，康熙便帶了宜妃這個高位妃嬪隨行，還帶了一些年輕位卑的貴人和答應，便也準許阿哥們帶上眷同行，大阿哥自然要帶大福晉，其他皇子都還未大婚，三阿哥帶了個側福晉，四、五阿哥都是帶一個格格。

太子爺也是有側福晉的，而且最寵的程格格現懷有孕呢！毓慶宮裏知道這個消息後，起先都在猜測太子爺會帶上李側福晉還是唐格格。

李氏卻猜太子八不會帶自己去，一是路途顛簸，子骨不一定能吃得消，二是小阿哥還年，需要有人照顧。自己也不願意拋下小阿哥去熱河，對而言，什麽寵、面子都沒有小阿哥重要。

在李氏心裏，太子早已不是的依靠了，小阿哥才是。

唐格格張地坐在自己屋子裏，邊的宮悄悄給遞了這個消息以後，就開始期待并張了，心口都怦怦直跳。

和宮琢磨了半天，都覺得這次餡餅八要砸在自己頭上了！

如果真能陪著太子爺去木蘭圍獵，豈不是兩個多月的時間裏，太子爺邊只有一個人伺候嗎？還能認識不其他阿哥府裏的格格，若是相得好，日後太子爺待也會有幾分不同，就不用總是因為失寵而惴惴不安了！

李側福晉要照顧小阿哥，程格格又有孕，毓慶宮裏只有了！

只怕所有宮太監們也是這樣認為的，膳房那邊的掌勺太監洪登消息最靈通、反應最快，傍晚就親自過來，又恭敬又和氣地問：“給唐格格請安，今天的晚膳格格想用什麽？夏天的黃瓜鮮，給您多拌個涼菜好不好？您還有什麽別的忌口沒有？”

唐格格哪裏過這樣的結？自打進毓慶宮來，王格格因比更貌，便更得太子爺的寵，後來又有了子，膳房的太監大多都是沖著王格格去的，沒等回過神來，程格格又一次得了專寵，這兒更是門庭冷落、無人問津了，直到孝懿皇後病逝，才抓住機遇，得了點權利，至不會被人看輕了。

而如今膳房這樣的姿態，讓唐格格心裏更篤定了。

洪登走後，連忙讓宮把厚裳收拾幾件出來，不，要親自挑！熱河比京裏可冷多了，聽說十一月就開始下雪了，只怕還要備幾件皮子呢……

這邊忙得不亦樂乎，程婉蘊……程婉蘊在專心做牛幹。

慶司昨天送來了上好的黃牛，聽說這頭牛年紀很小，還沒年呢，是不小心摔死的，因此得很，各個宮裏的膳房都搶著要，但慶司可不是傻子，乾清宮、寧壽宮和毓慶宮是必須要特意留的，而且還得留頂好位置的。

毓慶宮的人可不用守著搶東西，自有人會專程送過來，最後便得到了兩斤牛腱子、兩斤牛、兩斤牛裏脊。

程婉蘊因為懷孕，太子吩咐過好的食材都先著，因此三寶一大早就來問了，新鮮上好的牛，格格想怎麽做呀？

那必然要做一盆水煮牛啊！然後剩下一些牛和牛裏脊，直接要來了生的，準備做點牛幹給太子爺日常帶去上書房當零。

水煮牛已經吩咐下去了，牛幹是要親自手的。

青杏和碧桃兩個人幫著切條，又擡頭看了眼院子裏正小太監們給面包窯掏灰暖爐子的添金，三人相互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

太子爺可能會帶唐格格去熱河圍獵的事兒，他們全都知道了，但私下商議了一番，決定先瞞著自家主子，能瞞上一天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