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子也不笨，一下回過味來的，瞧那邊鄭隆德和劉太監都忙得連口水都喝不上呢，肯定是還沒空出手來做王格格的點心，這麽撞上去就惹人嫌了，于是他為難地塞了塊碎銀子過去：“洪爺，您好歹疼疼我，這是什麽陣仗，我真沒見過……您給指點迷津，我這空手回去也好說話是不？”

“您瞧那邊不就明白了？”洪登收了銀子，往鄭隆德的方向一努，“能讓你鄭爺爺親自手的，除了後頭那位，還能有誰呀？”

洪登早看鄭隆德不順眼了，他上程格格以後就水漲船高，如今都膳房第一人了，連太子爺也常常要他掌勺的，這半年前還是個味兒都嘗不明白的不中用老頭呢，人到一邊都快趕出去了，這下可風了，也不怕爬太高摔斷老骨頭，呸！

小李子震驚了，他是王唐兩位格格來了以後才從務府撥過來的，哪裏見過膳房為了一個小格格能有這靜？何況，程格格不是失寵了麽？就算太子爺去瞧了一次，也不至于結這樣吧，他家王格格肚子裏還有太子爺的長子呢！那可是皇長孫哎！

洪登死死蹬著鄭隆德腦後花白的辮子，語氣酸得像陳年老醋，重重哼了一聲：“沒見識的，以後有你開眼的時候。”

那頭洪登的咒罵，顯然沒有傳到鄭隆德這兒來。

他正全神貫注看劉太監面：“劉啊，你這水再加慢點，攪雪絮再下力氣，得得得，你一邊，我再給你加一勺油……”

劉太監是個面點高手，蔥油餅不知道做了多個，沒有兩百筐也有一百筐了，可現在鄭隆德手把手盯著他面，他卻半句多的話也不敢有，得滿頭大汗。

這可是太子爺要帶去上書房的東西，跟著吃的還是一群阿哥們，那真是一點也不敢輕忽的，要是做得不好丟了太子的面，他們全都得吃瓜落。

“鄭爺爺，我這豬松都炒好了，”有個太監興沖沖地端著盤子來了，“這頭豬絕對新鮮，慶司今兒早上剛宰的，拉到咱們這兒還沒兩個時辰，您瞧瞧這個，格格說要鹹甜適中、油而不膩，還要得掉渣，哎，您嘗嘗是這個味兒不？”

這傻子腦子被豬踢了，知道他舌頭不靈還他嘗味道，鄭隆德氣得一腳踹過去：“三寶嘗去！他天在程格格那兒蹭飯，專琢磨程格格吃什麽味道。”

小太監被踹得七葷八素，死死護住手裏險些打翻的盤子，連忙哎了一聲，扭頭去找在一旁幫著洗春菜的三寶。

程婉蘊哪裏知道自己不過就是食上來饞想吃個手抓餅，就能鬧出這麽靜來，太子想蹭餅吃，直接吩咐的膳房，也沒和說一聲。

就一邊擼貓一邊等著吃東西。

咪咪夏天到了換，程婉蘊專門拿銀子去造辦給它做了個寵梳，給它渾都梳了三遍，梳出來的能團一大團，活像從它上又梳出一只貓來似的。

程婉蘊把這些都拿布袋子收著，突然來了興致，準備做個小咪咪氈。

只是沒有泡沫臺，便嘗試著用小木板裹上棉墊試試，雖然有點不趁手，但勉強能用，氈雖然解但真是費手，做了小一半就不了，手累得慌，便先用手輕輕按，調整著貓臉的形狀，弄好暫且擱一邊。

碧桃正好來說：“格格，餅來了。”

程婉蘊興：“快呈上來。”

喜歡的手抓餅口味是：加蛋加松加柳還要夾菜，再上多多的番茄醬。

在這個時候，沒能搗鼓出沙拉醬來，不然加番茄+沙拉兩個醬也很好吃！

如今毓慶宮的膳房裏常備番茄醬，因為太子吃薯條。幸好這兒沒有什麽垃圾食品的概念，不然康師傅知道太子三天兩頭要炸薯條當零，還不得把撕了？

膳房送過來的時候餅還熱乎的，面皮烙得表面金黃微焦，一口下去，脆掉渣卻又面牽連，滿口的菜和醬香，吃得那一個滿足。

泡上冷萃的檸檬烏龍茶，加點冰糖，配著手抓餅，程婉蘊就這麽往躺椅上一搖。

已爬滿架子、綠油油的葡萄藤枝蔓垂落下來，隨風微微擺。

真是舒坦。

另一頭，太子和皇兄皇弟們讀了一肚子之乎者也，早也了，何保忠領了個拎著食盒的太監在門口探頭探腦，就聽師傅們把手一擺說：“今兒到這吧。”

外頭窗子底下蹲著的太監們馬上就飛進來了，有伺候喝水的，有伺候打扇的，有幫著收拾筆墨紙硯的，阿哥們都起松松筋骨，下午烈日炎炎地練騎，那可是苦差事！

何況，大夥可是都來不及回阿哥所歇息的，不過上書房也有各自專門休息起居的屋子，將就著歇會，阿哥們也都習慣了。

康熙是個外圓尖的嚴父，他對大臣們是最好的，對八旗勳貴就要嚴厲三分，對皇子那就更嚴厲十分，尤其是在逃學那事兒以後，天天都有窗子盯梢的乾清宮太監，阿哥們個個都不敢再胡鬧了。

今兒盯梢的是乾清宮太監李德全，也是個得臉的，阿哥們可不敢懶。

胤褆晃了一上午腦袋，頭都漲了，起擡腳就要走。

忽然就聞到一難以忽視的噴香味道。

何保忠頭一個進來伺候太子，太子早上用的本就，看臉就知道得前後背了，可憐他是皇阿哥裏的表率，其他阿哥都能喊喊，偏他不能張這個。

省得有人說太子爺是個氣的。

何保忠連忙就把食盒打開了，膳房那邊一出鍋，小太監抱著就飛跑過來了，就怕涼了面皮了不好吃了，食盒裏只放了三個，膳房裏還有一堆備好的面皮，都等著太子爺一發話，立馬就烙了送過來。

胤礽隨意撿了一個，見是蔥油餅的面皮烙上了煎蛋，裏頭卷了一塊腌制過的、一層松以及一片菜葉子，還裹著厚厚一層紅的番茄醬。

看到那醬他就明白了，這玩意一定好吃。

下口一咬，果然是香，真香。

而且這東西吃得方便，不比膳房那些甜口的點心，噎嗓子不說，胤礽吃兩塊就膩了，不頂飽。但大中午的，又不是正經一餐，宮裏頭的午點習慣就備上這些，要不是餑餑，要不是糕點，再熬點茶就得了。

平日還好，要騎馬習武的日子就吃這點東西就不夠用了。

不像這卷餅，面皮口好，裏頭餡料還富，有菜有有蛋，偏偏就不膩，吃一個下去就半飽了。

他正吃著，頭頂忽然飄來幾片影，一擡頭。

一三四五七八九十。

“嘿嘿，二哥，在吃什麽呢？”

得，很齊全。

胤礽淡定地使了個眼，膳房的小太監都不用何保忠吩咐就已經飛跑出去，立刻膳房那邊趕再烙餅送來，起碼得來個十幾份。

于是阿哥們又找回了之前一塊兒關在上書房裏抄書的覺，聚在一塊兒吃餅。

比起早就吃膩的餑餑和糕點，這卷餅正合幾個半大小子的口味。

就連試毒的太監也在後頭悄悄地咽口水。

胤褆、胤祺都一口氣吃了三個，就連胤祉那麽斯文的人也吃了倆。

胤禛一邊吃還一邊研究這東西是怎麽做的，這東西旁的都還好，瞧著是一目了然的，就是這個酸酸甜甜的紅醬，不知是怎麽熬的？

胤礽也只用了兩個就停了，因為他已經看到遠碩大一坨的何保忠那泫然泣的眼神，這是生怕他吃撐了不好代。

反正他平日裏蹭阿婉的膳單子都蹭習慣了，常有新鮮玩意吃，也不差這幾個餅。

“要不怎麽說毓慶宮的膳房手藝好呢！”胤祉一臉滿足地了，“二哥，下個月我額娘過生日辦席面，一定跟您借兩個掌勺太監來撐撐場子。”

胤礽也不好說其實是他的格格手藝好又重口腹之鬧得，便笑著應了。

“上回那茶……”胤祉又道。

胤礽警惕，連忙打斷：“那真沒有了，如今這時節上哪兒找桃去。”

“可惜了，真是不錯。”胤祉咂咂，意猶未盡。

大概真是吃得飽有力氣，下午的騎課阿哥們都發揮超常，胤褆更是馬上箭十十中，勇猛非常，胤礽也順順利利練完了兩百支箭，準頭沒老大那麽神，但比往常來說，進步非常。

回了毓慶宮，他就賞了何保忠：“今兒差事辦得不錯。”

何保忠立刻就喜氣洋洋，三層的下都漾了，一籮筐好話源源不斷。

胤礽又想起來早上本來打算囑咐的事，那就是阿婉居然穿得沒有唐格格好，真是……他讀書讀了一天差點忘了，這會子就把何保忠喊來：“你去和淩嬤嬤說一聲，把我的幾個庫房都開了，挑些上好的料子、首飾給程格格送去，等等，再翻翻有什麽心思奇巧的小玩意，都給拿出來，我親自挑。”

何文忠就傻了：就吃了程格格幾個餅，太子要……滿庫房挑揀著賞啊？

那得多好東西啊……

何保忠的小心肝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