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患廯

後殿東西偏殿自然也很快得知了太子爺回來又直奔程格格的後罩房這件事。

李氏已然麻木了，以前林格格在時，好歹還能撈點湯水，太子對林格格也不大癡迷，多是忙著自己的事兒，有時寧願在淳本殿對著淩嬤嬤那張老驢臉，也不進後院。

如今程格格、楊格格進來了，太子爺來後院的日子多了，衆人以為會得寵的楊格格，卻連見著太子爺的面都難，程格格整日沒心沒肺地養魚遛，不爭也不搶，反倒很是得寵。

楊格格就更是氣得摔了花瓶，素來自傲，自認容貌家世才華無一不勝過程格格，怎麽太子爺偏生……都有些懷疑太子爺是不是喜歡程格格養的那幾只魚和，憤恨地撕著手絹琢磨自己也弄幾條魚來養。

一生氣，上那難耐的瘙就更明顯了，忍不住想要撓，柳兒忙過來攔著：“格格快別撓，留了疤可如何是好……”

楊格格只得停了手，可實在忍得難極了，柳兒拿牌子去李側福晉院裏：“跟李姐姐通稟，我想請個太醫來瞧瞧。”

這幾日也不知怎麽了，渾起了紅疹子，楊格格也不敢告訴人，柳兒煮了金銀花來沐浴，又抹了些藥膏，卻不見效。

如今實在瞞不住了，楊格格得心煩意，在屋裏來回急走。

柳兒已忙不疊地去了，這會兒正是夜幕降臨天晦暗不明的時候，穿過一道門半截長廊就到李氏的院子了，院門值守的婆子正打瞌睡，前院雀無聲，柳兒捧著對牌，提著擺便進去了。

不一會兒，李氏便遣了人到前院告知淩嬤嬤楊格格抱病要請太醫，得了首肯，這才開了箱子，小太監領了毓慶宮的對牌去請太醫。

柳兒沒有急忙回去，金嬤嬤將帶進暖閣見李氏。屋子裏沒有別人，青玉香爐正裊裊升煙，李氏倚在引枕上，扶著腰微微皺著眉頭，柳兒見似乎腰疼，便稔地跪下來替輕輕按著。

李氏閉著眼任按了會兒，才忽而開口：“柳兒，你會不會怪我？”

柳兒手上作一頓，接著又恢複如常，聲道：“主子，這都是奴婢自個願的，若是沒有主子，三年前，奴婢就已被林格格打死了。”

李氏嘆了口氣：“咱們都是可憐人，我這輩子是沒指出去了，等日後事兒了了，我就想法你出宮去，你好好和家人團聚，安安生生過日子。”

柳兒忍下淚意，點點頭。

“快回去吧，”李氏起拍了拍的手背，“太醫一會兒就到了。”

柳兒給李氏磕了個頭，才起到門外侯著，遠遠瞧見有人提著藥箱子來了，到面前才發現沒見過，跟著的小太監解釋道：“這是新來的周太醫，幾位老太醫都守在景仁宮佟佳皇貴妃那兒，今兒只有周太醫得空。”

周太醫還很年輕，一書卷氣，聽小太監這麽說居然微微紅了臉。

說得好像他醫不才被留下似的。

柳兒忍住笑，忙請周太醫過去。

隔著厚厚的紗簾，在一屋子奴才嚴防死守下，楊格格出了一截手腕。

周太醫也不敢上手，仔細端詳後道：“格格以往春秋兩季是否也易患桃花廯或是風疹？這多是風邪客于的緣故，起初是否皮作，次發扁疙瘩？越搔越是堆累片？”

楊格格聽出太醫是個年輕男子，便微微頷首，也不敢說話。

忽然，周太醫注意到紗簾上粘著幾貓還有抓痕，又問：“格格可是養了貓狗？格格既然是易患風疹廯瘡之人，便不要貓兒狗兒進屋子，日常也要多給它們梳去浮，否則容易加重病癥。”

等周太醫走了，楊格格立即嫌惡地瞪著角落裏的貓，養這只貓本是一時起了念頭，家裏不曾養過！

使了銀子打聽太子的喜好，就聽淳本殿伺候過的太監說起太子爺以前養了只這個模樣的貓，十分鐘，可惜不慎摔死了。

“怎麽摔死的？”當時還吃驚地問。

那太監把銀子收進懷裏，支吾道：“奴才這就不知道了，許是貓兒頑皮都爬山爬樹的，一時看管不到出了事兒也有的。”

楊格格覺著有理，以前阿瑪有個姨娘也養貓，蠢笨得很，爬了樹自個又下不來，每回都要人爬樹上去救。

于是便想著也養一只，太子爺猛然見了必定懷念，以此為契機，太子爺也能多來這兒坐坐，他們一塊兒對弈賦詩，再逗逗貓。

誰知太子爺恐怕早忘了什麽貓兒狗兒的，每次瞧見這貓都冷冷的，毫不見喜的樣子，現如今還賠了夫人又折兵，上不好大張旗鼓了太醫，痊愈之前，都別想見著太子了！

“快，將它丟出去打死！”楊格格上又了，難得幾乎是厲聲尖，“都是它害了我！”

隨即又下令要將屋子全都洗一遍。

小太監嚇得瑟瑟發抖，連忙將貓抱了出去，抹著眼淚蹲在院門口不知所措。他養了這貓也有些日子，他親手把貓打死，他實在下不去手。

柳兒將屋裏的事兒都安頓好了，周太醫開的湯方也抓了回來，小宮已伺候著楊格格沐浴去了，聽見牆下小太監強忍的嗚咽聲，連忙過去將人拉到下人住是的廊房背後，才低聲教訓道：“在外頭這麽哭，你不要命了？”

為奴才，別說哭了，就是哭喪臉都不，掌事太監瞧見了，一頓板子是省不了的。

小太監一邊甩自己掌一邊氣，才拼命忍住了。

柳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懷裏乖巧的貓，嘆氣道：“你悄悄把貓扔到南花園去，那兒到都能躲，等格格氣消了，我再替你去回，就說貓抓傷人跑了。”

“柳兒姑姑……”小太監眼淚又想掉下來了，“咱們不如把它送回貓狗房去吧。在外頭指定也能死。”

“你宮時日短，以為退回貓狗房就能活麽？”柳兒掏出手絹把他臉了一遍，“被別的主子養過的貓狗不會有人再要的，貓狗房哪有功夫專門伺候這些沒人要的畜生？送回在貓狗房啊，隔天就會被那些太監宰了吃了，還不如放到花園裏頭，你隔三差五避著人放點吃的喝的，興許還能活。”

小太監抱著貓，咬牙點了頭：“多謝姑姑，我這就去。”

柳兒一直站在那兒，目送那小太監匆忙的影消失在長廊拐角去，臉上殘存的溫就這麽一點點冰冷下去。

低頭彈了彈角，轉回去。

日後又有好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