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和二年，春。

冰雪初融，京城被一場盛大的婚禮染上了暖。

楚燼與蔓蘿的婚事，由皇帝赫連楓親自賜婚，蕭南晏協理，規格之高，堪比皇室婚典——從玄武大街到國師府門前，十里紅綢漫天鋪展，燈籠如晝，鼓樂喧天，連空氣里都飄著甜膩的糖香。

攝政王府，蔓蘿的閨房里，卻著難得的靜謐。

夕坐在妝鏡前，執起一支細眉筆，指尖輕著蔓蘿的下，讓微微抬眼。

鏡中的貌子，穿著簇新的冠霞帔，臉頰泛著紅暈，眼里卻藏著幾分張，長睫像驚的蝶翼般輕輕。

“別抖呀。”

夕笑了，聲音得像江南的春水：

“再抖，這眉形就要歪了。”

蔓蘿抿了抿：“誰抖了，我……我才不張呢！都是孩子他娘了，不就個親嘛。”

“傻丫頭。”

夕放下眉筆，取過一把桃木梳，輕輕梳理著蔓蘿散落在肩后的長發。

青如瀑，纏繞過的指尖，帶著特有的。

“我知道，你現在心里很復雜。”

的聲音輕得像羽拂過心尖：“你總覺得自己沒有家，嫁過去就像無的萍，可那又有什麼要？”

梳齒溫地穿過發間，將細碎的發一一理順。

夕俯在蔓蘿耳邊，氣息帶著淡淡的蘭花香：

“你還有我這個好姐妹。往后無論到了哪里，我在的地方，便有你的歸宿。了委屈就回來，我給你撐腰；逢年過節，我備好你吃的烤燒鴨，咱們還像從前那樣，在一張床上說悄悄話。”

“夕……”

蔓蘿猛地轉過，一把抱住的腰，臉埋在的襟上，抑許久的淚水終于決堤。

滾燙的淚珠浸了夕的袖，哽咽著，聲音斷斷續續，像被風雨打的弦：

“嫁給楚燼，我很高興，可是，我舍不得你。這些年，我都是和你一起混日子，哪怕曾經在王府里，你總冷著臉，我也是有事沒事往你屋里跑。可是親了，離開這里，終是不能像從前那般……“

夕輕輕捧起蔓蘿的臉，用帕子細細去的淚痕，指尖帶著暖意：

“你看，今天你多好看。嫁過去就是楚家的主母，可不能像從前那般瘋瘋癲癲。蔓蘿，只要你想回來，我的家，永遠是你的家。”

蔓蘿著眼底的認真，噎著點頭，眼淚卻流得更兇了。

只是這一次，淚水中混著的，是終于找到依靠的滾燙暖意。

知道，夕說的不是客套話——這個從患難里陪走來的姐妹，早已了在這世間最堅實的。

“楚燼是個可靠的人。”

夕拿起胭脂，細細為暈染雙頰：

“他子看著冷，對你卻是掏心掏肺的好。往后嫁過去，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不要再三心二意，也不許再跑綺云閣找那兩個小倌。”

蔓蘿撲哧一聲，破涕為笑，拍了夕一掌：

“瞧你說的，我哪里有這麼不安分。”

夕臉上的笑意忽然淡去，正了著：

“蔓蘿，有個人，想要見你，他一直站在門外。”

蔓蘿微怔，長長的睫了，像是想到了什麼，試探著喚出那個名字：

“阿湛？”

“要不要見他？”

蔓蘿垂下眼，纖長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霞帔的流蘇，沉思半晌，終是輕輕點了點頭。

夕起，替理了理鬢邊的碎發，轉悄然退出房間。

不多時，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謝湛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穿著一天青錦袍，襯得面容愈發清俊，只是眉宇間縈繞著一層揮之不去的落寞。

可在看到端坐鏡前、冠霞帔、艷麗絕倫的蔓蘿時，那雙黯淡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像是落滿了星，他由衷贊嘆：

“蔓蘿，你真。”

蔓蘿的臉頰泛紅，纖手張地拽著袖擺，錦緞被出深深的褶皺。

“謝謝，你……”

檀口微張，千言萬語堵在頭，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殿一時陷沉默。

謝湛忽地笑了，笑容里帶著幾分釋然，從懷中掏出一只羊脂白玉鐲，玉質溫潤，雕著細的蔓蘿花紋。

他走上前，輕輕執起蔓蘿的手腕，將玉鐲套了上去：

“這個玉鐲，權作是我給你的新婚賀禮，你一定要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