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
沈縱沒有反應。
方北拽住他袖子, 扯了一下。
沈縱手裏的筷子掉在桌上,他想去拾,手背被摁住。
“親一下嘛?”
甚至還撅了下……
方北不斷朝沈縱靠近時方敬賢打完了電話。
沈縱坐得離門口近, 眼角餘瞥到方敬賢的影正朝包房走過來。
耳邊方北噘時發出的“啵啵”聲和方敬賢靠近的腳步聲同時響起……
他的臉都白了,下顎繃得死。
方敬賢推開門, 腳步生生頓住。
他站在門口,往包廂裏看了眼。
他先是看了眼沈縱,再看向方北,眉頭隨之皺了皺。
“幹嗎呢!”方敬賢快步走過去,因為著急吼了聲, “胡鬧!小心燙手!”
方北很不雅觀地半個子撲在桌面上,手得老長地去夠對面的茶壺。
茶壺架在酒燈上煮著,方北的手差點到滾燙的壺, 嚇得方敬賢趕拍開的手。
方北收回手,“我看到了,不會燙著。”
“看到個屁!”方敬賢說,“看到你拿手去煮沸的水壺?我看你不是眼睛不好你是腦子不好!”
方北難得沒回,暗地裏看另一個人。
沈縱端起剛才從茶杯裏倒過來的冷茶,鎮定自若地喝了一口。
方敬賢把茶壺拎起來,親自給方北倒茶,才發現杯子是滿的, 還冒著熱氣,應該是剛倒的。
他剛覺察出點異樣,就聽沈縱在一旁問了句:“什麽樣的茶才算有滋味?”
今天一晚上,方敬賢就沒跟沈縱討論過茶, 他這麽問,只能是剛才在和方北談論。
方北端起手邊的茶, 舉高放在眼前。
茶葉不行,姜泊聞挑茶杯的眼卻不錯。
淡青的汝窯禪定杯,澤幹淨亮。
方北手生得秀氣,不做甲,指甲修得圓潤,指尖一點潤。
端著淡青的茶杯時,說不清是誰襯誰。
反正好看得人移不開眼。
“你倆剛才聊什麽呢?”方敬賢好奇地問。
在方敬賢的目掃過來前,沈縱垂眸,斂起不經意流出的神。
但腦子裏的一幕幕卻愈發清晰。
在滬市時,生病怕冷,一雙手在他外套袖子裏,只出一點指尖,凍得白生生、冰涼涼。
作惡般抵在他上,他把張開……
方北一連t說了幾個茶葉名字。
“好的不教教壞的,”方敬賢邊說邊咂舌,“人家能和你似地,一兩茶就喝掉一套房子?”
方敬賢不過隨口一說,本意是不贊方北這樣奢靡風的生活。
但說著無意,聽著有心。
在沈縱聽來,又是另一番意思。
方北隨隨便便喝的茶葉,卻是他再努力也無法到的另一個世界。
茶葉而已,更逞論其他?
他是不能喜歡嗎?
不……
是不配喜歡。
沈縱去衛生間時,方敬賢開門見山地問方北:“在滬市,你們兩個沒發生什麽?你真沒欺負他?”
方敬賢到底在商場多年,從在車站接上人就已察覺出沈縱和方北之間的氣氛古怪。
他也說不出哪裏不對勁,但就是覺得和之前不同。
特別是沈縱,他知道他深沉斂,但今天晚上,他比往常更加沉默不說,還頻頻走神。
“沒有沒有沒有,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方北一連說了好幾個“沒有”。
“我就問問,”方敬賢“嘖”了聲,“你反應那麽大幹嗎?”
“誰反應大了?”方北惡狠狠地說,“是你一直盯著我問啊!”
“我什麽時候……”
“您是不是老覺得我天天惦記著怎麽給他使絆子下黑手啊?我好歹也是在爺爺和您邊長大的,我真是這種人,也是你們培養的不是?再說,他是什麽重要的人嗎?我範得著每天都想著他的事嗎?”
雖然知道方敬賢問的并非那個意思,但方北畢竟心虛。避開大伯疑竇叢生的視線,劈裏啪啦一頓輸出,不給他任何的機會。
要不是方北在滬市生了一場病,方敬賢心裏對有愧,也就不會忽略了一度閃躲的目,和拿起放下又拿起無數次緩解張的筷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們能好好相我自然高興,”方敬賢放輕了聲音,試探著問,“但我最希看到的,還是你們能像親兄妹一樣相。”
方北想說什麽,抿了兩下角又沒說。
方敬賢猜到心裏想什麽,沉默一陣後才說:“我知道,方南對你很重要,他是我兒子,我對他也一樣……可是小北,他已經走了,四年了……我們都應該向前走,對嗎?”
方敬賢說得并沒什麽不對。
永遠留在過去的人,是無法走向未來的。
但無論誰說“過去了,我們應該向前走”都沒什麽,只有他作為父親這麽說才會讓人聽著絕。
方北沒法改變一個人的想法。
“我不是要你忘了方南,更不會讓任何人替代他,就算我這麽做了,你對方南的也并不會因此改變。”
方敬賢看著方北,“你可以把沈縱當是除了方南之後,出現在你邊的另一個親人、哥哥。你為什麽一定要抵他的這種份呢?”
“小北,”方敬賢最後說,“有人能像方南那樣對你,不好嗎?”
方敬賢說的這些話,方北都明白。
可是……
方北自言自語地低喃,“為什麽要抵……”
方敬賢嘆了口氣,想要再勸,“小北……”
方北擡眸,看向方敬賢,很淡地笑了一下。
說:“因為除了方南,我誰也不要。”
方北從座位上站起時,沈縱正好推門進來。
他沒有往裏走,站在門口看了眼方北。
“我去外面轉轉。”說完方北離開了包廂。
兩人在門口而過時,低著頭,沒看他一眼。
方北也不知道要去哪裏轉轉。
從餐廳出來,繞著青石板小路走了一段就看見一類似兒游樂園的地方。
裏面有秋千,沙坑和一些小孩子喜歡的玩樂設施。
在裏面漫無目的地轉了轉,在秋千上坐著玩了幾局消消樂,心心用完才把手機放回口袋。
郊外的夜正濃。
坐在低矮的秋千上,雙筆直地著,擡頭看著夜。
方南比大四歲。
如果他還在,現在應是虛歲二十三。
從清大畢業,順理章地進方氏集團。
老爺子應該先會把他丟去分公司歷練,兩三年後,等他能獨當一面才調回總部。
但爺爺不會那麽快就給他實權,會把他放在某個不高不低的位子上。
方南想要證明自己就必須做出績。
可無論他多努力,能力多強,大家只會認為他的功是因為背靠方家和祖父輩。
以他的子不會甘心,但他不會將想法表在人前,只會不斷用實力證明自己。
他聰明、上進,人緣很好,是公司裏下屬們閑聊時最提的“小方總”。
在人群中,他永遠是最耀眼的一個。
當然他也會有到疲累和洩氣的時候。
失意時會和三五好友去酒吧喝酒澆愁。
喝得半醉回到家,看到因為不放心他而一直等到半夜的妹妹坐在沙發上。
妹妹原本是想安他,但妹妹脾氣不好,沒說幾句就沖他發脾氣。
他自己心裏一堆事,卻還要溫地安妹妹,討好地說哥哥錯了哥哥再也不喝酒了。
天氣好的時候,他們會開車到京郊的農莊。
他們一起喂小,吃烤鹿,晚上傻乎乎地跑到空曠的田埂上看星星。
這一切都戈然而止在了四年前。
方南在時,總是“方南方南”地,不管方南怎麽哄都不肯聲“哥哥”。
方南最後陷昏迷的那段時間,一直在醫院裏陪著他。
因為心跳驟停,醫生們一次次沖進病房。
不記得發生了幾次,不記得自己站在搶救室外了多聲的“哥哥”。
到最後,聲帶發不出一點聲音,只有眼淚無盡地掉。
原來,他離開已經四年了啊……
不知道是冷還是因為什麽,方北吸了吸鼻子,鼻腔裏頓時一陣酸,眼尾隨即漫上意。
低頭,打開手機。
【狐貍先生,我有一個很想念很想念很想念的人,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狐貍先生,你也會有非常思念的人嗎?】
會調“沒有酒的酒”的狐貍先生,始終沒通過的好友申請。
時間長了,也就沒那麽執著了。
但依然會給他發送好友申請。
就像一個漂流瓶,一個心裏難時可以宣洩的角落。
反正對方永遠不會回應。
*
因為海外那個新項目,肖子臣今天和幾個投資人在京郊吃飯。
席間推杯換盞了幾。
他喝的有點多,出來氣。
包廂外,肖子臣和一個平時關系不錯的投資人著煙聊天。
投資人問了句什麽,等了很久也沒得到肖子臣的反應。
投資人看了他一眼,疑地問:“想什麽呢?”
肖子臣沒應聲,更像是沒聽見。
他剛才還懶散地倚靠著,突然站直,目直直地看向某一。
指尖夾著的煙頭猩紅,五在青煙霧後看不真切。
沉默片刻後,只見他突然狠狠了一口煙再盡數吐出,然後把煙頭摁熄,扔進垃圾桶。
肖子臣拍了下投資人的肩膀,“李總,我有點事,一會兒再聊。”
說完不等對方反應就離開了。
青石板小道路窄。
對面有人過來時方北側往邊上讓了一下。
沒想到那人沒往前走,反而停在了面前。
不得不停下腳步,擡頭看過去。
對面的人站得比高兩三級臺階。
穿著Burrybery家的經典長款風,雙手閑適地在風口袋裏。
形拔,五英俊。
上一淡淡的煙草味。
目直白地落在臉上,卻只是看著并不說話,臉上神在昏暗不清的夜中。
方北第一眼就認出對方來了。
但不打招呼也不說話,沉默得快要和夜融為一。
肖子臣先一步忍不住,往前又走了兩步,停在面前,微微彎了點腰,湊近的臉。
他的臉上逐漸出一點笑意,“怎麽了,不認識了?”
“你怎麽在這裏?”方北的不聲地往後仰,和對方拉開距離。
肖子臣盯著的臉看了很久才站直,恢複剛才閑庭散步的模樣。
他隨口道:“和幾個朋友過來吃飯。”
一問一答完,兩人再次陷沉默。
又是肖子臣先打破沉默,“前兩天去三亞玩了?”
方北點頭“嗯”了聲。
“怎麽不多玩幾天?”肖子臣說,“子君不是還在那兒嗎?”
“沒意思。”方北坦誠地說。
肖子臣笑了下,“還是有意思的,就看怎麽玩了,下回我帶你去?”
從肖子臣語氣裏聽不出這是句疑問句還是肯定句,方北更沒法判斷對方只是客氣一句還是真心邀約。
畢竟這人t向來事圓,滴水不,說話做事都會給自己留好退路。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沒什麽興趣。
突然想到什麽,肖子臣問方北:“我才知道你和姜照關系不錯?”
“就那樣吧。”方北說。
三亞是姜照組的局。
原本不想去,但那時自己正和沈縱因為楚沁暈倒鬧翻,又聽了肖子君的“讒言”才去的三亞。
至于和姜照,其實連一般都算不上。
知道這些年方家和姜家一直有生意往來。
但一來,從不管這些事,再者,格使然,雖其中,卻和大部分圈子裏的人玩不到一起去。
“剛才泊聞給我看你們在三亞玩的照片,”肖子臣看了方北一眼才說,“沒怎麽看到你臉的照片,倒是有一張剪影拍得很不錯。”
肖子臣頓了頓,狀似無意般問:“聽說是姜照的表弟拍的?”
“照片?”方北回憶了一下,才記起肖子臣說的是出海那天,Felix拍的照片,點了點頭,“嗯,一起看日落時拍的。”
剛才在包廂裏,姜泊聞知道肖子臣妹妹也去了三亞,于是翻朋友圈給他看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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