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瀠正開口，忽然......

“咳、咳。”

車窗外傳來兩聲刻意的咳嗽。

兩人同時轉頭，看見江老爺子背著手站在三步開外。

那雙閱盡千帆的眼睛微微瞇起，正意味深長地打量著車疊的影。

溫瀠電般從江時禮上彈起來。

手忙腳地整理著被皺的擺，江時禮倒是從容，慢條斯理地平襯衫上的褶皺，只是結上那個新鮮的牙印格外醒目。

兩人下車后，溫瀠垂著頭站在車邊，從耳尖到鎖骨都泛著薔薇的紅暈：“爺、爺爺...”

第一次人就被長輩撞見，簡直尷尬到腳趾摳地。

瞄江時禮結上淡淡的紅痕，暗自懊惱 ，剛才怎麼就鬼使神差想咬他呢？

江老爺子目在江時禮結停留片刻，“孫媳婦，這印記太，下次多留幾個。”

溫瀠的臉 “騰” 地燒到發頂。

江時禮笑出了聲，長臂自然地攬住腰肢，“聽見了嗎？爺爺都替你撐腰。”

老爺子一把將溫瀠從江時禮懷里拉過來，“孫媳婦，可算把你盼來了。”

他笑得眼睛瞇一條，親熱地拍著溫瀠的手背：“我特意讓廚房準備了你吃的。”

說著掰著手指數起來：“蒸排骨用的是農家黑豬，蒸了三個時辰；蟹獅子頭里的蟹黃是今早現拆的澄湖大閘蟹；油燜大蝦選的是渤海灣的對蝦，還有用南鮑遼參花膠瑤柱煨了十二個時辰的佛跳墻，連提味的紹興酒都是二十年兒紅。”

江時禮：“爺爺，您這是要把滿漢全席都搬出來？”

老爺子瞪他一眼：“你懂什麼！孫媳婦第一次來家里吃飯，當然要好好招待。”

這些都是吃的，肯定是江時禮告訴老爺子的。

溫瀠臉上的紅暈漸漸化作了甜甜的笑意，“謝謝爺爺。”

“來來來，先進屋。”老爺子笑呵呵地引著溫瀠往主宅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回頭瞪江時禮：“臭小子，還不快跟上。”

江時禮拎著禮慢悠悠跟在后面。

徐硯見狀，識趣地拐了個方向，朝著后院走去。

那是老爺子特意為他們一家安排的獨立院落。

.

餐廳里，管家恭敬道：“老爺、爺、夫人，菜都上齊了。”

老爺子點頭，對江時禮虎著臉：“帶孫媳婦去洗手，給我老實點，別磨蹭太久。”

這話惹得溫瀠耳尖又紅了起來。

江時禮忍著笑遞上禮盒：“您孫媳婦挑的茶壺。”

老爺子眼睛一亮，取出茶壺細細端詳，“哎喲！還是我孫媳婦有眼。”

溫瀠見老爺子喜歡，懸著的心終于放下：“爺爺，這茶壺其實是他挑的。”

老爺子卻像沒聽見似的，依舊寶貝似的捧著茶壺，“那也是孫媳婦懂我。”

溫瀠：“......”

這一刻，意識到。

老爺子和江時禮對的偏，就像父母對的寵一樣，都是這樣毫無理由、不講道理的。

不需要刻意討好，不需要證明什麼，僅僅因為是，就值得被這樣珍視。

老爺子瞪著江時禮：“還杵著干什麼？沒聽見我讓你帶人去洗手？”

江時禮無奈地牽起溫瀠的手：“遵命，爺爺。”

洗手間，應龍頭自出水，溫瀠剛出手，就被江時禮從背后環抱住。

“我幫你。”他低語，了些檸檬香的洗手，將的手完全包裹住。

修長的手指從的指尖開始，一寸寸細致，連指都不放過。

溫瀠過鏡子看，他垂眸專注的模樣，像是在對待什麼稀世珍寶。

水流沖刷時，他的手掌依然覆在的手上，十指在水流下曖昧地糾纏。

“還張嗎？”他抬眸，在鏡中與四目相對。

溫瀠搖搖頭，角不自覺上揚：“爺爺很好，不張了。”

江時禮輕笑，取來紙巾，一干的手指。

最后在頸側落下一個輕吻：“走吧，再不過去老爺子該來抓人了。”

回到餐廳，江時禮地為溫瀠拉開座椅，又細心地幫鋪好餐巾。

老爺子看著兩人的互，眼睛笑兩道月牙。

溫瀠注意到徐硯和管家都不在，心想肯定是不想打擾。

“爺爺。”江時禮看著滿桌佳肴挑眉，“這待遇，我可是一次都沒有。”

老爺子理直氣壯：“這還用說？養孫子不如養盆多。”

邊說邊給溫瀠夾了塊蒸排骨，“還是養孫媳婦最劃算，心又養眼。”

江時禮無奈扶額：“您這比喻......”

“我說錯了？”老爺子瞪眼，“你看看你，除了會上學、賺錢你還會什麼？人家孫媳婦多好，又漂亮又懂事。最重要的是，能治得住你這臭脾氣。”

溫瀠被夸得耳通紅，小聲道：“爺爺，其實是他照顧我比較多。”

“聽聽！多懂事的丫頭。”老爺子樂得合不攏，又熱推薦：“嘗嘗這個蟹獅子頭，是咱們家老廚子的拿手菜，鮮得跟豆腐似的。”

江時禮將蟹獅子頭夾到碗中，溫瀠輕咬一口，鮮的湯瞬間在齒間迸發。

剛想說好吃，抬眼卻見爺孫倆都直勾勾盯著自己。

江時禮遞來紙巾，指尖在角輕輕掠過，作自然又親昵。

老爺子看著這幕，笑得山羊胡子都翹了起來。

溫瀠夾了一塊魚，仔細挑著魚刺，確認無誤后才放老爺子碗中：“爺爺，您快吃。”

老爺子笑得見牙不見眼，連聲應道：“好好好，爺爺吃。”

江時禮著眼前溫馨的景象，恍然想起母親在世時，也是這樣為爺爺布菜，而父親則會在一旁笑著勸老爺子喝點酒。

那時的餐廳總是充滿歡聲笑語，而非這些年死氣沉沉的寂靜。

他已經很久沒看見老爺子笑得這麼開心了。

那些黑暗的日子，老爺子總是獨自坐在書房，對著全家福發呆。

偌大的宅邸靜得可怕，連時間都仿佛凝固了。

他的目不自覺地落在溫瀠上。

小姑娘正專注地挑著魚刺，那角勾著甜甜笑意。

“爺爺，您多吃點。”溫瀠將剔好的魚放進老爺子碗里，聲音清甜。

老爺子笑得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好好，還是孫媳婦夾的菜最香。”

溫瀠又將一塊剔好的魚放進江時禮碗里：“別顧著看我們呀！菜都要涼了。”

眉眼彎彎的樣子，像是把都裝了進去。

江時禮心頭一熱，在桌下悄悄握住了的手。

父母離去的傷痛或許永遠無法平，但此刻掌心傳來的溫度，老爺子久違的笑聲，還有餐桌上氤氳的熱氣，都讓江時禮真切地到。

那些刻骨銘心的傷痕，正在被一點一滴地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