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妍準備去醫院看林執。

剛走到門口，門鈴聲突然響了，過貓眼一看，是邢英雪。

拉開門，林妍和四目相對。

從璃島回來也三四天了，臉上的憔悴淡了些，眼里沒了從前那子扎人的鋒利。

只剩下棱角被抹平的淡然。

“怎麼？不請我進來坐一坐？”邢英雪先出聲，帶著玩笑的口吻。

“進來吧。”林妍轉走向餐廳：“你先坐，我去給你倒杯水。”

邢英雪走進客廳，目掃過開闊的大平層，指尖蹭著沙發扶手：“房子不錯，我還是第一次來你這里。我哥呢？”

“他一大早出去了。”林妍把水杯遞給。

邢英雪接過水，沒再問。

兩人沉默了幾秒，沙發陷下去一小塊，邢英雪靠在墊上，喊：“林妍。”

林妍轉頭看，卻又不說話了，只盯著杯底的斑發呆。

“怎麼了？找我什麼事？”

邢英雪抬眼，角扯出個淺淡的笑：“找你就不能聊聊天？怎麼說，你也是我的大嫂。”

林妍打趣：“現在承認我是你大嫂了，以前你不是不認嗎？”

“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一次就夠了。”邢英雪一語雙關，自我嘲諷道：“我以前眼瞎，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妍當然知道話里指的是什麼。

刻意避開宋延崢，轉而問：“見到南心了嗎？”

提到兒，邢英雪眼神亮了點，語氣也了：“見到了，小家伙想我得很，這幾天一刻都不肯跟我分開。”

“那就好。”

又是一陣沉默，邢英雪忽然坐直了些，把杯子放在茶幾上看著。

“林妍，明天過年，回家一起吃頓飯吧。”頓了頓，聲音里多了點無奈：“我給哥打電話讓他回去，他不回。我實在沒辦法，只能來找你了。”

林妍一時沒答應，聽繼續說。

“畢竟是一家人，沒有什麼化解不開的矛盾。你跟我哥都領證兩年了，雖然沒辦婚禮，但也是我們邢家人，該回家吃頓團圓飯了。正好還沒走，等過完年，又要回鄉下了，大家湊在一起吃頓飯，讓開心開心。”

和邢彧在一起這麼久，確實從沒跟邢家上下好好坐下來吃過一頓飯。

雖然邢仲華始終不認可，但作為小輩理應盡力維系這份表面的和諧。

“知道了。”林妍眼底的猶豫散了，答應：“明晚我會和邢彧回去。”

“林妍。”邢英雪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溫水過嚨，緩聲：“謝了……”

“謝我什麼？”

“謝你不計前嫌，謝你在璃島幫我，謝你……人好。”

“客氣了，妹妹。”

兩人相視而笑，以前那些橫在兩人之間的冰碴，也終究出了溫暖的底。

……

林妍來到醫院，轉過走廊拐角，便看見阿雷站在病房外正嚴肅地打電話。

等他掛了電話，余也瞥見了。

他聲音里帶著不住的興：“林妹妹，告訴你個好消息！”

林妍停下腳步：“什麼消息？”

“我找到眼角供了。”阿雷的聲音拔高了些，又趕低：“七哥的眼睛有救了！”

林妍心一跳，隨即眉頭蹙了起來。

太清楚眼角供有多難等，昨天咨詢過醫生，國等待移植的患者超過四百萬例，可每年能提供的供連一萬都不到。

阿雷怎麼會這麼快找到？

“阿雷。”的語氣沉了些，眼神里帶著警惕：“你不會干了什麼非法勾當吧？”

阿雷挑了挑眉，臉上的興淡了點，卻沒回避的目。

“林妹妹，放心，我在蘭泰找的眼角！那些地方有錢就能拿到供，我管他什麼勾當？只要能把七哥的眼睛治好，我不在乎。”

林妍上前一步，低聲問他：“阿雷，你老實告訴我，你不會……為了眼角去了無辜的人吧？”

“……”阿雷靠在墻上，雙手抱，眼神有些躲閃：“我……這絕對是合理合法的。供是蘭泰一家醫院的癌癥病人，人家走之前簽了捐獻協議，我托蘭泰的兄弟聯系上了那邊的負責人，確認沒問題，才定下來的。”

他怕林妍不信，又補充道，“我特意查了流程，所有手續都齊全，絕對不會出問題，你別擔心。”

林妍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幾秒，勉強相信。

“那醫生說什麼時候可以做手？”

“還得等幾天。七哥現在眼睛還有炎癥，得先消炎，差不多一個星期才能把炎癥消下去。而且供現在還在蘭泰，從那邊送回來也需要時間，我問過了，眼角用冷藏法能保存1到14天，時間肯定夠。”

他看著林妍憂心的神，又加了句：“林妹妹，你也別太擔心了，好好過個年。等年后七哥做完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林妍心里一暖：“阿雷，謝謝你。這幾天，辛苦你一直照顧我哥了。”

“說這些。”阿雷揮了揮手：“七哥是我兄弟，他待我就像親哥一樣，他就是我親人，照顧他是應該的。”

林妍忽然對他喊林執這個“七哥”的稱呼來了興趣：“對了，你們為什麼都林執七哥？是有什麼特殊含義？”

阿雷倚墻笑了笑：“我還真問過他這個問題。”

“七哥說七這個數字很有意義，比如，天上有‘七星’，詩歌有‘七言七絕’，人有‘七七竅’，有牛郎織七月七夕鵲橋相會，人死后每七天為一祭直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算安定。他覺得七吉利，就這麼了。”

林妍：“看不出來，我哥還是個文化人。”

“你真是親妹，我替七哥謝謝你。”

林妍不跟他開玩笑了，說正事：“明天過年，本來打算晚上讓你和我哥一起回家里吃飯，但明天我得跟邢彧回邢家，你們……”

“別管我們。”阿雷打斷：“七哥他媽，就是周靜剛才給我打電話了，明天來接七哥回家吃年夜飯，還讓我一起去，說人多熱鬧些。”

“也行。”說完，林妍想起什麼，朝他叮囑：“對了，明天回家沒見到落落別問太多，……去了外地，先別讓我哥知道，等手完我會告訴他。”

阿雷眼眸微不可察一：“嗯。”

看著林妍先回了病房，阿雷臉不由凝重了幾分。

沒一會兒，手里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他蹙眉接通。

“雷哥，考慮得如何？主找上門，這眼角到底取不取？”

阿雷握手機，糾結半晌，沉聲：“取。”

那頭提醒他：“那你可得把這個消息封死，七哥要是知道，我怕他廢了你。”

“無所謂，所有后果我來承擔。”

“有條件。”

“都答應。什麼條件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