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寧在延福宮用了午膳。

逗留了大半日，而不是隨便坐坐就走。

小皇帝半上午下朝后，被娘帶回來，瞧見了駱寧也很親近。

他還拿出他的小糕點匣子給駱寧，讓駱寧挑一塊吃。

小孩子的善意，除了日常相中培養，余者則來自大人的灌輸。故而駱寧明白，陳太后對的態度的確不作偽。

小皇帝很敏銳的，若陳太后當面一套、背后一套，他看到駱寧就會像瞧見鄭玉姮那樣不自覺繃。

陳太后又愿意和駱寧聊太皇太后。

半下午，蕭懷灃派了個侍，駱寧去宮門口，一起回府。

“……是有什麼事耽誤了嗎？”蕭懷灃問。

“沒有，只是陪坐坐。”駱寧說，“也寂寞的，一個人在延福宮里，沒個說話的人。”

又道，“與我聊起母后，說了很多我都不知道的舊事。”

陳太后畢竟在壽宮住了些日子，本又是擅長察言觀的人，自然記住了很多太皇太后的事。

又撿了駱寧聽的，告訴了。

“就這些？”蕭懷灃又問。

言外之意，你進宮來做什麼。

駱寧便說：“說起了忠武侯夫人。忠武侯夫人一直牽線搭橋，希陳太后可以見見申國公夫人。回絕了。”

忠武侯本就是武將出，他投靠申國公不難理解。

“懂明哲保，這很好。”蕭懷灃語氣很淡。

他不怎麼在意陳太后。

若不安分，等理申國公的時候，順手理了，毫不費力。

可若愿意低調行事，蕭懷灃也可以給一條活路。畢竟，駱寧不討厭。

蕭懷灃希駱寧多些牽掛。

“若不懂自保，活不到今天。”駱寧說。

駱寧也告訴了陳太后，別心。如果不想見外命婦，就把們拒之門外。

“……菱糕好吃嗎？”蕭懷灃卻轉移了話題。

駱寧：“還行，不如孔媽媽做的。”

又道，“真奇怪，宮里膳房的點心應該最好，可為何總是沒有孔媽媽做出來的味？”

“孔媽媽單給你一個人做菜，知你口味。”蕭懷灃道。

“回去再孔媽媽做菱糕。”駱寧道。

想起什麼似的，又說，“陳太后也茹素，也要替母后守孝。按的說法，要守孝一年。”

蕭懷灃語氣更淡，不是很想提無關要的人：“有這份心，也很難得。”

回到了王府正院，丫鬟們幫襯他們倆更，洗臉凈手，退了出去。

駱寧突然抱住了蕭懷灃。

“怎麼？”蕭懷灃用力回抱了，有點驚喜，又略意外。

駱寧：“懷灃，你給母后的謚號是‘文皇后’。”

蕭懷灃一只手挲著青：“應得的。”

“在天之靈應該會欣，懷灃。配得起‘文皇后’。”駱寧說。

蕭懷灃更用力抱著。

他覺得駱寧想哭。

可駱寧仍是沒有哭。只是把自己的臉埋在他口，咬齒關把緒下去。

“想吃什麼？”他問駱寧。

他只能確定，駱寧會回答他這句話，其他的顧不上了。

果然，駱寧說：“菱糕。”

第二天駱寧吃到了孔媽媽做的菱糕，味道比宮里的淡幾分，更適合駱寧。

日子慢慢往前。

這次之后，陳太后大概知道了駱寧對無惡意，那就是攝政王也沒惡意。安安靜靜過日子，不再傳召駱寧。

八月上旬，申國公上朝了，朝堂上一時雀無聲；他下朝回府，路過街道時，百姓不再是畏懼回避，而是對著他的馬車指指點點。

墻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申國公在朝臣與百姓的態度里，看到了自己的末路。

鄭玉姮毒害太皇太后，明明只是一個人的私心發作，卻把申國公釘在“佞”柱子上。

百姓鄙視他。明知冒犯他這樣的一品大員是死罪，卻還是躍躍試想要當面唾棄他。

申國公回府時，臉鐵青。

史上多真正的臣，都沒有過他這樣的待遇。他做了什麼？他分明無辜。

申國公照舊上朝，沒有被打倒。他不倒，他的勢力就不會真的散；皇帝年、蕭懷灃名不正言不順、陸丞相基還淺，其他門閥都被打敗，如今只剩下他與崔氏了。

有些難，可尚未到絕境。

只是他想得很好，很快就發生了一件事，他在百姓心中的聲墜落谷底。

“王爺替陸縣令冤！”

有人在街上攔住了蕭懷灃的馬車，遞上一把沾了的服，向蕭懷灃喊冤。

蕭懷灃當即下了馬車，仔細詢問緣故，并且把人帶走了。

此事在鬧市發生的，又正值早市的時辰，很快就傳開了。

半上午，陶伯進宅，把這件事告訴了駱寧。

“說是臨州府有個縣的縣令老爺，陸松川，民如子，打殺了好幾位刁蠻鄉紳，為民請愿。他卻死了，被申國公的堂侄捅死了。”陶伯說。

“什麼？”駱寧問。

“陸松川。”

“不不，你是說他在臨州府做？”駱寧問。

陶伯道是。

駱寧聽明白了，陶伯先出去。

做鬼的時候，見過蕭懷灃理一樁案子：大貪陸松川，勾連海盜與鄉紳，每年貪墨二百多萬兩銀子，他的私庫趕得上國庫了。

殺了他的那年，朝廷減免了臨州府諸多縣城鄉鎮當年的稅收，因為已經夠了。

駱寧飄在茶樓，聽說書先生滔滔不絕“陸臨州” ，他們會用此人做的地方，取代此人的名字。

現在他還只是縣令，已經在地上揚名了嗎？他搏了個地方父母的名聲，取得了百姓信任。

怪不得后來貪了那麼多，是朝廷抓海盜才把他給揪了出來。

今生，這個人卻提前死了，還是被申國公的堂侄兒殺死的。

不會是巧合。

此人沽名釣譽，肯定早已被人盯上了，特意用了他做餌。

駱寧很快把上午的事理完，將回話的管事們都打發走了，才一個人靜坐，串聯整件事。

嫁給蕭懷灃不到兩年，學會了很多場的思考：不去想一個人做了什麼，而是想他為何這麼做。

以及，把整件事串起來，前后都關聯去考慮。

養了如此思考的習慣，很快就把整件事的脈絡理清楚了。

駱寧慢慢喝一杯茶，等著蕭懷灃回來跟說實。

蕭懷灃每晚都要跟說說朝政，也是思路通順的原因之一，因為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