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時，蕭南晏與夕正在用膳。

寒梟進得流云軒，神凝重地躬稟報：

“王爺，昨夜，祠堂那邊……蕭北承用一檀木斷簪劃了腕子，流過多，沒了。”

他頓了頓，從懷中取出一張染的帛布，雙手奉上：

“這是他留下的書，說……想與太妃合葬。”

蕭南晏剛為夕夾了一塊桂花糕，聞言作微頓，眸中掠過一極淡的波瀾，快得讓人抓不住。

他接過那書，帛布上的跡已呈暗褐，字跡歪歪扭扭，卻著一決絕的執念：

“與兒同，求恕……”

蕭南晏著帛布的手指微微收，骨節泛白，片刻后將其扔在桌案上，聲音聽不出喜怒：

“合葬？他不配。”

寒梟垂首不語。

蕭南晏起走到窗邊，推開半扇窗，清晨的冷風灌，吹得他玄的袍微微晃：

“將他埋在城南野馬坡。”他的聲音冷得像結了冰：

“不必立碑，讓他永世孤零零地待著，反省他欠母親的債。”

寒梟應了聲“是”，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夕，猶豫了一下又道：

“王爺，畢竟……”

“本王知道。”

蕭南晏打斷他，目向遠灰蒙蒙的天際：

“他曾養育本王十數載，那句‘父王’，本王喚了十四年。”

夕長長出了一口氣，蕭北承終于死了，一切恩怨，都結束了。

……

當日午后，攝政王府沒有大張旗鼓，只蕭南晏一素，親自帶著幾名侍衛，將蕭北承的棺木送往城南。

沒有哀樂，沒有送葬隊伍，只有車碾過土路的沉悶聲響。

棺木土時，蕭南晏站在新墳前，看著黃土一抔抔掩上，臉上始終沒什麼表。

直到最后一抔土落下，他才對著那座孤零零的新墳，低聲說了句：

“恩怨已了，此后，你我再無瓜葛，至于這蕭姓，會還給你的……”

風卷起他的袂，遠傳來幾聲鳴，襯得這片荒地愈發寂寥。

他轉離去，背影拔依舊，只是步履間，似是卸下了什麼沉甸甸的東西，又像是永遠留下了一道無法愈合的疤。

……

而當日下午，城北的梨花陵，蘇纖的墓碑前，新換了一爐香。

裊裊青煙里，蕭南晏仿佛看見，那個溫婉麗的子，站在梨花樹下，微笑著喚他“晏兒”。

他的間驟然發，輕聲道：

“母親，都結束了，愿你與蕭北承，來世莫要再相見。”

隨之，他抬手過墓碑上冰冷的名字，聲音里帶著一哽咽：

“您安心吧，往后，兒子會好好的。”

夕站在蕭南晏后，靜靜地著他直的背影，視線落在那方冰冷的墓碑上，心中慨萬千。

印象中的蘇纖，一如的名字，纖弱，命運卻坎坷得讓人心疼。

可憐，也可悲。

的悲劇，固然有遇人不淑的分，可那份深閨子的弱與好拿，終究讓在世權謀中難以自保。

世間男子多如過江之鯽，又有幾個能像蕭南晏這般，為心之人付出命也在所不惜？

想起蕭南晏待自己，縱然起初冷漠，卻從未有過半分欺騙。

了，便是坦坦的；護著，便是毫無保留的護。

唯有兩次說著違心話，哪一次不是為了將從險境中推開？

這樣的男人，值得付一生。

而，也絕不會讓自己活得像蘇纖那般，任人擺布。

蘇纖終究是蕭南晏的母親，是給予他生命的人。

夕輕輕吸了口氣，心中已然明了該如何做。

走上前，取出一香，引燃后對著墓碑深深叩拜，將香進香爐。

裊裊青煙中，仰頭著碑上的名字，輕聲道：

“母親，夕來看您了。過去的恩怨都已了了，您在那邊，安心歇著吧。”

頓了頓，聲音愈發和：

“往后余生，我會替您好好照顧南晏，護著他，陪著他。等茵兒大一些，我們會帶來看您，讓也來拜一拜，的祖母。”

蕭南晏在一旁靜靜聽著，心頭被一暖流漫過，又酸又。

他從未強求過夕要如何對待母親的過往，畢竟，母親曾有過糊涂，險些害得丟了命。

可，卻用最妥帖的方式，給了他一份沉甸甸的暖意。

蕭南晏走上前，從后輕輕擁住，下抵在的發頂，聲音低沉而沙啞：

“……謝謝你。”

千言萬語涌到邊，最終只化作這兩個字，卻帶著難以言喻的與珍重。

風拂過梨花陵，卷起幾片落瓣，落在兩人握的手上。

墓碑前的青煙依舊裊裊，仿佛那位溫婉的子，真的在云端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