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老宅的喧囂，像是另一個世界的景。

汀蘭苑，這片老舊別墅區，此刻寂靜得只剩下風聲。

許明月獨自坐在餐桌前。

手機屏幕上，發給陸庭風的消息還停留在半小時前。

【你什麼時候回來？】

沒有回復。

又撥了個電話過去。

聽筒里只有機械的聲，提醒對方已關機。

窗外，一朵絢爛的煙花在夜空中炸開，短暫地照亮了蒼白的臉。

影明滅間，仿佛看到了往年的除夕。

客廳里有父母的笑聲，弟弟的吵鬧聲。

桌上有母親親手包的餃子，還有為自己準備的新年禮。

的口袋里，有父親給的厚厚的歲錢紅包。

那時候，不覺得，現在才意識到家是什麼。

但現在呢？

的父母都在監獄，的弟弟被拋棄，出事之后沒有去看過一次。

為了跟桑晚作對，上了陸庭風的床。

以為自己抓住了通往天堂的門票。

到頭來，不過是被人關進了一個冰冷的籠子。

桌上的菜肴，都是陸庭風喜歡，是特意吩咐傭人做的。

然而，年夜飯，連他的電話都打不通。

胃里像是堵了一團棉花，又酸又脹。

淚水毫無預兆地滾落，砸在冰涼的桌面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就這麼趴在桌上，任由自己沉浸在無邊的孤寂里。

遠煙花聲此起彼伏，了此刻悲傷的唯一背景音。

迷迷糊糊間，似乎聽到了門鎖輕微的轉聲。

可煙花聲太大，分不清是幻覺還是真實。

直到，后有影籠罩下來。

一只糲的大手，重重地按在了的肩膀上。

許明月一個激靈，猛地驚醒。

以為是陸庭風回來了。

“庭風……”

帶著哭腔的聲音戛然而止。

回頭看到的，是兩張完全陌生的臉。

兩個男人，形高大，眉眼間帶著一戾氣，正居高臨下地盯著。

“你們是誰？”

許明月嚇得渾哆嗦，下意識地護住自己的小腹。

“怎麼進來的？”

這里的安保雖然不如陸家老宅，但也絕不是什麼人都能隨意闖的。

為首的男人，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

“我們是誰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人托我們來問候問候你。”

另一個男人晃了晃手里的鑰匙。

“至于怎麼進來的，當然是走進來的。”

“陸二爺的人，就住在這種破地方？”

許明月的心沉到了谷底。

能拿著鑰匙直接進來，肯定是陸庭風邊的人。

陸庭風很看重這個孩子，所以不會是他。

腦海里瞬間閃過一個人——唐沁蘭。

對于上次唐沁蘭出手，還心有余悸。

這段時間以為陸庭風已經穩住，不會再找麻煩，現在看來并非如此。

只是暫時沒有機會，因為陸庭風幾乎天天都在邊，還有保姆。

現在，唐沁蘭終于有機會了。

唐家在江城也是有頭有臉的家族，怎麼可能咽得下這口氣。

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彩旗飄飄，甚至還弄出了孩子，怎麼可能放任。

“你們想干什麼！”

許明月掙扎著想站起來，聲音都在發。

為首的男人，是唐沁蘭的親侄子唐鑫鵬，他卻本不給機會。

男人二話不說，直接揚起了手。

“啪！”

一個清脆響亮的耳，狠狠扇在許明月臉上。

力道之大，讓整個人都偏了過去，耳朵里嗡嗡作響。

“干什麼？”

“讓你長長記。”

唐鑫鵬的弟弟唐鑫宇上前一步，住的下，抬起頭。

“敢惹我們唐家人，就該知道有這個下場。”

“啪！”

又是一個耳，打在另一邊臉上。

許明月的角，瞬間滲出了。

臉頰火辣辣地疼，像是被烙鐵燙過。

“我姑姑在陸家的委屈，今天，就從你上先討點利息。”

唐鑫鵬眼神狠厲，目掃過護著的小腹。

“你以為憑著這個野種，就能登堂室？”

“做夢！”

兩人很有分寸，并不直接對著的肚子手。

他們只是左右開弓，一下又一下地扇著的臉。

掌聲在空曠的客廳里，顯得格外刺耳。

許明月被打得頭暈眼花，整個人都懵了。

想尖，想求饒，可剛張開，迎來的就是更重的一掌。

“求求你們，別打我了…我也是被陸庭風騙了。”

含混不清地哭喊著，試圖用手去擋。

推搡之間，失去平衡，猛地向后倒去。

“咚”的一聲悶響。

的后腰，重重地撞在了后紅木餐桌堅的桌角上。

一尖銳到極致的劇痛，瞬間從腰腹炸開，蔓延至四肢百骸。

“嘶……”

許明月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整個人蜷起來，冷汗瞬間了后背。

痛得直不起腰，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唐家兄弟見狀，對視一眼，手上的作停了下來。

唐鑫宇踢了踢的，里不屑地嘀咕。

“裝什麼裝。”

“就推了你兩下，別想訛人。”

唐鑫鵬冷哼一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

“今天只是個開胃菜。”

“再敢糾纏不清，下一次，就不是扇耳這麼簡單了。”

“我們走。”

兩人目的達，看也沒再看地上的許明月一眼，迅速離開了別墅。

他們只是教訓，并沒有的肚子，陸庭風以后真要為了鬧，他們也說得過去。

是自己倒霉往桌子上撞。

門被重新關上，客廳恢復了死寂。

許明月趴在冰冷的地板上，覺自己的，好像被撕裂了兩半。

小腹傳來一陣陣墜痛，越來越集，越來越強烈。

接著，覺到一控制不住的溫熱，從間緩緩落。

艱難地低下頭。

淺的家居上，一抹刺目的暗紅，正在迅速擴大。

。

是！

許明月瞳孔驟，前所未有的恐懼攫住了的心臟。

孩子……的孩子！

抖著，索著去夠掉在地上的手機，指尖沾染上一片粘稠的。

用盡全力氣，撥出了陸庭風的號碼。

依舊是關機。

這個男人，在最需要他的時候，永遠都聯系不上。

絕之中，抖著按下了“120”。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的聲音氣若游。

“救……救命……”

“汀蘭苑……A棟……”

說完最后幾個字，手機從無力的手中落，意識也陷了一片黑暗。

救護車呼嘯而至時，許明月已經躺在了一片暗紅的泊里。

冰冷的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腥味。

急診室的燈，白得刺眼。

醫生冰冷的聲音，像一把手刀，剖開最后的希。

“病人大出，孩子……已經從產道出，保不住了。”

“需要立刻進行清宮手，家屬呢？”

“聯系不上……”

許明月還有幾分清明，聽著這樣的話，心里一片荒涼。

“我沒有家人，我自己可以簽。”

一張手同意書，遞到了面前。

許明月躺在移病床上，清晰地覺到自己的孩子，正一點一點地從里剝離。

那是所有希的寄托。

是以為能改變命運的籌碼。

現在，都化了一灘水。

從未有過的哀傷，如水般將席卷、淹沒。

巍巍地拿起筆，在簽名欄上，劃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滴滾燙的淚，落在紙上，暈開了墨跡。

……

第二天，陸庭風終于出現在了病房里。

他穿著一剪裁得的黑大，頭發梳得一不茍，神冷漠得像個陌生人。

病房里，白的墻，白的床單，襯得許明月那張腫脹如豬頭的臉，越發可怖。

他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沒有關心，沒有安，甚至沒有問一句孩子是怎麼沒的。

仿佛那個曾經存在過的小生命，不過是一場無關要的幻覺。

許明月看著他，了，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陸庭風走上前，從大口袋里拿出一張銀行卡，隨手放在床頭柜上。

“碼是你生日。”

他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沒有毫溫度。

“里面的錢，夠你養好。”

他頓了頓，像是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有沒有這個孩子，都不影響我在陸氏分到的份。”

“所以，也就無所謂了。”

無所謂了。

三個字，像刀子一樣，狠狠扎進許明月的心臟。

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他之前明明那麼看重這個孩子，現在卻說無所謂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的涼薄，讓許明月更加心寒。

因為已經覺到自己在陸庭風這里已經沒有價值，這張卡就是他的補償。

陸庭風說完，便瀟灑地轉，沒有一一毫的留。

高大的背影，決絕地消失在病房門口。

“吧嗒”，門被輕輕帶上。

整個世界，又只剩下一個人。

許明月緩緩轉過頭，看著那張冰冷的銀行卡，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滿臉。

昨晚醫生已經告訴，大出，送醫院時間有些晚，這輩子怕是很難再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