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姜若醒來時，世子爺仍舊還在睡著。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不由覺得納罕，用手半撐著下頜觀察起男人來。

世子爺的骨相優越，相貌則更為出衆。只是他給人的迫極重，更多時候人們更容易想到他的份、手段和喜怒不定的格，倒是會下意識將他的外貌忽略掉。

此刻他安靜地睡著，外在的哪些因素便會被弱化，反而顯示出幾分年氣來。尤其是隔著這麽近的距離，姜若意外發現他的睫很長，尾端有輕微的卷翹，在眼瞼下方落下影，顯得極為。

想手看，又怕把人鬧醒，起準備起來安排事。

只是才跪起來想挪下床，就雙都發酸，整個人往下一倒。雙完全使不上力氣，似乎還殘留著被納時那種痛和全繃的覺，有種說不出來的難。

顧淮安原本就是淺眠，被邊的靜驚醒，往子上看了看，手掐著腰將按進自己懷裏，“很疼？”

“不疼。” 剛剛純粹就是沒準備好，沒想到自己的會那麽酸。

“再睡會。”可能是因為剛睡醒，他的聲音有點悶，著慵懶。

姜若見他困倦，沒再掙紮。只是這樣的姿勢過于親，的側臉就隔著一層單薄的寢著他的膛，能清晰地聽見來自心髒強有力的跳聲。原本只是想等人睡著，結果聽著心跳聲，不知不覺也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經到了中午。

都到了這個時候，也不準備在人準備中午的飯菜，預備去酒樓看看，順便再添置些東西。兩個人簡單收拾一番，一起從屋子裏走出去。

他們還沒有意識到這有什麽不對。

而看見他們一起走出來墨竹墨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墨竹迅速低頭不敢再看一眼。墨玉上前一步，剛要張口詢問，卻被墨竹一把扯住袖子拉回來。翕兩下，最後還是沒有問夫人是不是同安管事有什麽的話來。

顧淮安注意到們的作，在墨竹上掃過一眼，便帶著姜若一同出門了。

揚州很是繁華，尤其是商貿，甚至要比京城要熱鬧些。

京城冬之後，氣溫急速下降，店家倒是還開門，不過買主通常是匆匆進門，選定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付了銀子就直接轉離開。倒是也有買些小玩意兒的走夫販卒串巷，賣東西的過程也很是簡單。在那個凍人的天氣裏，還真的沒多人想要為了一兩文錢凍得直哆嗦。

江南的冬天比京城暖和太多，街道上都是出行的人。尤其是年底，那些一年到尾都不怎麽進城的農戶，也會將自己收拾得面些，進城來買些生活所需，又或者只是逛逛，臨回去前給孩子買塊糖甜甜。

許是了江南文風盛行的影響，哪怕是五六歲的兒都能簡單作出一首打油詩，大人之間講價更是你來我回戰況膠著，一下子將這座城池的煙火氣升騰起來。

無人不江南，無人不這座熱鬧、繁盛、在冰天雪地裏也彰顯出自己蓬生命力的江南水鄉。

顧淮安跟在姜若後，靜靜瞧著，想著年後的安排，也不知道這裏最後會變什麽模樣。

而同他截然相反的是姜若。

姜若在京城時候就很能出去，再加上江南同京城有很多地方不一樣，更是看什麽都覺得新奇。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單純看看，并沒有任何想要買下來的心思。

“銀子帶夠了，要是喜歡的話可以買下來。”顧淮安看了一眼周圍，都是賣些手工藝品或者是糖果子、油餅之類的零，就是全買下來也不值得多。

“可是買下來也沒有用到的地方。”姜若放下一個制的布偶，就要往下一個攤子走，不在意道：“看看就，若是真的買回去我卻用不上，就是這麽看著也難。”

顧淮安突然想起那些關于姜若的調查來。

很早就被賣進安王府，安王府下人的月例銀子確實要比其他人府上高出些，可卻不是每個人都能拿到極高的月例銀子，最起碼剛被買進府還需要府裏養著的姜若月例銀子只有一錢。

就算如此，這并不是到手的銀子，因為不僅要將這個銀子拿回家給的母親，還要勻出一部分給嬤嬤們企圖獲得庇佑。便在這麽窘迫的況中慢慢長大，學了工開始自己攢錢。

他記得姜若剛進聽松院時，模樣確實好看，可太過消瘦，看著沒什麽氣神。那時也就一雙眼睛好看，怯生生卻又無比堅韌。當時下外面簇新服跪在他面前時，上面只穿著一件不合的小，的曲線不適宜地著，卻不敢捂住，窘迫不安地著他。

安王府那麽多人，他頭一次見到連整齊裳都湊不齊的，這或許是一開始他將人留下來的原因之一。

姜若往前面走了好幾步，都沒有看到後的人跟上來，疑地朝後面看過去，“世……長明？”

顧淮安示意看向攤子上，“買點回去吧。”

姜若知道這是世子爺對自己的照顧，可還是拒絕，實誠道：“可確實是用不上呀。”

“你昨日不是還在想給墨竹和長喜他們什麽節禮，正好時間來不及了，就買些能用得上。”顧淮安出手指，準地用拇指和食指拎起剛剛放下的布偶。

姜若意，“可這真的不會浪費嗎？”

“自然不會。”顧淮安將布偶塞進手上，拿出錢袋子付錢，“長喜長樂喜歡這些，他們也到了年紀，說親就親了，就算他們用不上也可以留給孩子。再說了，你在京城不是也有朋友，可以再給他們帶上一些。”

經他這麽一提醒，姜若想起來，眼裏亮晶晶的，高興道：“確實是，還要給嬤嬤和芙蓉帶。要是回去之後見別人都有，沒有，芙蓉一定會生氣的。”

顧淮安瞥了一眼笑起來時，彎彎的眼睛，垂眸“嗯”了一聲。

因為要給別人送禮，姜若拉一圈邊的人，不再是站著看著，遇到喜歡又價格合適的東西，就直接買下來。看著不大起眼，可零零碎碎下來手裏也拿滿了東西。

走到街尾時，遇到一家賣糖字的年輕書生。

一提爐子，一只勺，報上想寫的字，書生就開始用糖寫。

江南對讀書人賺錢的是很是寬容，不會用異樣的眼看擺攤的讀書人。人都是要吃飯的，不能糊肚子讀書有什麽用？可讀書人賺錢的方式大多文雅，寫書抄書、給子啓蒙，再不濟就是販賣字畫，倒是鮮見到有和食沾邊的。

不人好奇地湊過去，見書生字多樣，鐵筆銀鈎很有風骨，都掏出幾文錢來湊湊熱鬧，周圍一片好生。

姜若也湊了上去，見書生連寫了幾個字，小聲同站在自己後的男人說：“我覺得沒你寫的好看。”

聲音其實很小，夾雜在喝彩聲中旁人都聽不到。

可書生耳朵尖，一下子就聽見了。他家裏富裕，賣糖字純粹就是玩兒，順便展示一下自己的書法。要知道他的字可是花了重金請張道子專門請教過的，不出來炫炫本事怎麽對得起花出去的銀子。

誰知道今天還來了個砸場子的。

他立刻就不幹了，將勺子往旁邊一放，倨傲道：“小娘子，別是說大話閃了舌頭。”

姜若也覺得在別人攤子上說這句話不大好，紅著臉道歉。

書生掃了一眼，漂漂亮亮的小娘子，又掃到後站著的男人，皺起眉頭，忍不住比較起來。

然後得出結論，論相貌的話他有才華，論高他也有才華。

分毫不輸。

他起膛來，說話就有點怪氣，“您是貴人可不懂小的艱辛，您隨口一張，就要砸了小的招牌，說聲抱歉就了？若是想要討郎喜歡，換個地不，到這裏來幹什麽。”

他這麽有錢有才華還都尚未娶親！

周圍人哄笑著。

姜若雖然難堪窘迫，卻還是認真同書生解釋，“我沒有砸你招牌的意思，他也不是我的……”

正說話時，就覺得懷裏一重，顧淮安將手裏的東西全都塞給，走上前去問書生，“能否讓我一試？”

他一出口，周圍人更多了，不人被吸引過來看。

不管什麽時候，都不缺看熱鬧的人。

書生一想，這不正好是自己揚名的時候，倨傲地問：“想同我比試？那好，我就給你這個機會。”

顧淮安經過允許之後走到他那邊，簡單掃了下桌面上的件，大致了解糖字是怎麽寫出來的。與普通書法不同的是，糖字用到的只有一勺子，且充當墨糖稀冷卻後流速不一。且想要字型被拿起，所寫的字還需要一筆勾不能有太多停頓。

他其實沒見過這些，簡單判斷之後，用木勺舀了些糖稀在作畫的木板上試著劃了幾道豎線。

周圍人哄笑，不知是誰說了聲。

“就算是三歲孩子也會畫豎線！”

笑聲就更大了。

姜若抓著懷中的東西，心裏也開始沒底，張地看向面前的男子。要是等會世子爺真的寫差了，道歉還來不來得及？

就算聽到四周的嘲諷聲，顧淮安也依舊沒有多表變化，淡然將一勺糖稀用完之後，擡頭問姜若，“你想要什麽字。”

姜若能瞥見不人看向自己，臉頰紅紅的。可也不想讓別人看出自己的心虛，學著世子爺那樣假裝特別淡定，輕飄飄說：“順頌時宜吧。”

希世子爺江南之行順順利利，萬事皆宜。

顧淮安聽到這四個字，擡頭了一眼，就拿著木勺開始寫起來。

所有人都圍觀過去，姜若屏住呼吸，就看見男人長站立在木桌前。寬闊的肩背微微彎起，一只手撐在木桌上，另一只手執著長勺在木板上寫畫。周遭的喧鬧同他全然沒了關系，他目專注地盯著木勺之下，如同在做件極為重要的事。

等將四個字寫完之後，他的眉眼完全舒展開來，直起將木勺輕放在旁邊。

書生看向桌面，面瞬間古怪起來，“你真是第一次寫。”

“嗯。”顧淮安不覺得有什麽，轉頭去問他，“接下來怎麽做？我的意思是怎麽將它帶走。”

這種覺就如同你學下山遇到個掃地僧，你想要炫耀下自己的武功結果被秀了一臉，結果掃地僧問你剛剛是發病了嗎時自己的心，郁悶得都能吐出三口。

書生一邊郁悶，一邊抱拳，不不願卻幹脆承認道：“這次確實是我輸了。”

顧淮安覺得沒有什麽好比較的，兩個人境遇不同罷了。面前的書生在書法上確實有幾分造詣，但仍舊能看出因為家境優渥，字跡上了幾分沉澱，學了大家七八分形似。

他看了一眼別人的糖字，出竹簽倒了些糖稀將竹簽粘在糖字上，用單薄的木片將糖字鏟起。

將糖字帶走之前，他從錦囊裏拿出兩文錢放在桌面，“借你工的錢。”

“還有”，他停了一會，視線飄過旁邊站著的笑得眉眼彎彎的子，漫不經心道：“你剛剛指責的小娘子，原本就沒說錯話。”

“是我的錯，我給賠個不是。”書生立即轉向姜若的方向，鞠躬道。

“唉？”姜若被這個變故鬧得不知作何反應，就看見世子爺將糖字遞過來順便接走懷裏的東西，說了聲，“走了。”

只好匆匆對書生說了聲“沒事”就跟在世子爺後面離開了。

周圍又都是笑聲，嘲笑書生這下踢到鐵板了吧。

書生將攤子一收，白眼一翻，“你們懂什麽。”

姜若全然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麽，踩著影子跟在男子旁邊，時不時看著手裏的糖字笑一會。

顧淮安無奈道：“你要高興多久？”

“要高興很久很久，你都不知道剛剛我有多麽張。”

“萬一你寫壞了話，我要怎麽道歉。”

顧淮安拎著東西，垂眸看向旁邊的人，揚了揚眉，“不相信我？”

“自然是相信的，可這不是怕萬一麽。”姜若覺得這樣說，有些敷衍，又高高興興道：“世子爺是我見過最最最厲害的人。”

說這句話時仰著面，迎著吹來的冷風，又往一圈白絨絨的圍領裏了。眼睛完了好看的弧度，亮晶瑩的瞳仁裏映著遠長街和近的他。

顧淮安頭滾，漫不經心地“嗯”了聲。

長喜長樂：謝謝，我也才知道我要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