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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若第二日是在自己屋子中醒過來的。

墨竹墨玉聽見靜，站在屋外輕聲問：“夫人醒了嗎？”

等聽見有人傳喚，墨竹墨玉才端著熱水和巾帕等進門。

姜若不習慣讓人別人這麽侍候，尤其是當墨竹墨玉小心翼翼問力道是否恰當時，總能在們兩個人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不必這麽拘束，我有需要自然會開口的。”姜若說道。

而墨竹墨玉便像是自己犯了天大的錯誤一般，瞬間變得誠惶誠恐起來，就差要直接跪下來。墨竹稍微有主見些，問：“夫人，是奴婢們手腳，做錯了什麽，還請您指點一二。”

姜若張了張，想要解釋一兩句，又忽然想到才去安王府的那段時間，就什麽都說不出來，最後只能讓兩個人先下去。

啓程之後，時間變得漫長起來，姜若跟在世子爺後面學些基本的禮儀、人際關系甚至是買地經商，還有就是適應自己的“新寡”的份。

這些都沒有固定的時辰和固定的容，幾乎是對什麽有興趣，世子爺便挑著有興趣的東西說。他在中間還穿些書文知識，大到“禮”的由來、六國縱橫之類，小到農桑水利、賦稅佃租，給介紹了個全新的世界。

姜若是讀過書的，在早前家中還未衰敗之前，請了先生教導。雖然學會了卻仍舊覺得那些古文佶屈聱牙，年時還曾抱怨過，讀書真是件頂吃苦的事兒。不大能知道世子爺書文通到了什麽程度，只知道他能將一個個從未涉及過的學問說得清晰易懂，生出一種讀書也不過如此簡單的道理。

可學問能速，裝裝樣子糊弄外人沒什麽問題，可字卻不。

于是每日在馬車行進時，則是在車開始練字，對外其名曰為修養。世子爺一開始一直都跟著隊伍，等信和帶著人趕到時，他有時會離開隊伍自己去做些事，等到傍晚才會回來。至于他去做了些什麽事，姜若從來不知道。

他們是十一月底的某個傍晚，才抵達揚州府。

那時候已經能夠將字練得有一兩分風骨，瞧著像是個從小心教養長大的姑娘。看著自己剛臨摹出來的詩句，正想問問世子爺怎麽樣時，就瞧見男子不知何時靠著窗戶閉目睡了起來。

他穿了一最不起眼的葛青長袍，眉骨突出，眉沿著眉弓生長，只在開始有些雜到後面幾乎是一筆勾勒而，鋒利而又野。而此刻他閉著雙眼，那鋒利的氣勢就被遮蓋住。

鼻梁在眼窩落在一層影，也將整張臉分割半明半暗，斯條慢理又著鷙，已然分不清那個才是真實的。

突然，男人睜開眼，眸犀利而又淡漠，如同草原上盯著自己獵的孤狼。

姜若一瞬間同頭皮炸裂，不敢有分毫的作。

等看清是之後，他擡手了鼻梁，“怎麽了。”

“想讓你看看我練的字怎麽樣？”僵地將自己手中的紙遞過去。

顧淮安手接過，也沒有敷衍而是認認真真看起來，給了一個“不錯”的評價。

此時馬車已經緩緩駛揚州府，聽著外面來往商販的賣聲和行人談走聲，他擡手將車簾掀開一條看向外面。

走過一條繁華的街道，馬車穩穩地在一府邸門口停下。

他這才將車簾放下，看向邊已經將頭發挽婦人發髻卻依舊眉間稚的子，輕聲問道：“害怕嗎？”

都已經走到這一步，姜若明白自己只能往前進，沒有後退的可能。

擡起頭，形筆正，點點頭道：“不怕。”

顧淮安了一眼，沒有多說什麽，直接下了馬車。

他們前來拜訪的是揚州府的知府施意卿，也是姜若名義上的“舅舅”。之所以選中施家，這還虧得蔣大人的提醒。

施意卿并不是江南人，而是出西北泰安，家中經營著茶葉草皮等生意，算得上富裕卻遠遠不能和江南這些有著幾百年底的大家比。

現在之所以很容易會忽略掉這個人，是因為當初他科舉殿試并不十分理想，僅僅是同進士第一名。且他沒在京城熬年頭，而是直接去地方謀了個小職，因有政績被調任到江南。當初皇帝其實并沒有指他能做出什麽政績，只是希南方的場上多些新鮮的，誰知道施意卿就這樣在江南紮下來，現在任揚州府知府。

施意卿雖然在江南，可家中親眷還在泰安，因此有個外甥上門尋求庇護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施意卿正好剛從衙門回來，驟然聽到泰安有外甥來投奔自己，整個人都蒙圈了。他只有一個長姐，長姐

只養育了兩個兒子，哪裏來的外甥一說。

他的妻子溫氏以為是來打秋風的，準備讓自己邊的婆子出面理，“且看看是不是老家那邊來的人，如果是個心思純正的，落了難我們也該幫上一把。”

小廝不大確定道：“來人還帶著不下人，雖面有疲倦卻規整得很，裳首飾等都是時興的，想來不是遭了銀錢上的難。”

施意卿思忖片刻，吩咐道：“先將人請進來。”

怕出什麽意外，施家讓跟來的下人在外面等著，只允許姜若帶著一兩個下人進去，顧淮安自然要跟著。

小廝下意識想要開口阻止，兩個人卻沒有再多看他一眼，徑直跟在婆子的後面往前廳走。

施意卿瞧見一個面生的年輕夫人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時，氣笑了，“敢問閣下是誰？為何而來？莫不是將施某人當了無能鼠輩，隨意就能欺瞞過去。”

三年前，泰安老家還來了人，就沒面前的婦人。

溫氏是婦人，對裳首飾等了解多些，一眼就瞧出面前子的穿戴雖瞧著不起眼，可也不便宜，不是普通人家能供應得起。

倒是大氣問了聲，“敢問怎麽稱呼？”

姜若沒出聲，顧淮安從後面走出來，“是我找施大人，有些事想要求解一二，不知道大人可否出片刻時間來？”

顧淮安雖然是詢問，可只站在前廳中間，子端正目清明甚至帶著幾分由上往下的俯視，似乎站在面前的不是掌管揚州府大小事務的知府，而是再普通不過的員，就和門前小卒沒有任何區別。額

這樣的氣勢可不是裝模作樣就能夠裝出來的。

施意卿在場混了多年，眼皮子一跳，就同意下來。兩個人隨即去了旁邊的書房，溫氏也琢磨出一點不對味來，極為客氣地將姜若留下來說話。

“不知道你們過來，沒來得及準備，只有一些茶點，你嘗嘗看。”溫氏親自給倒了一碗茶，如同閑聊一般問話。

聲音溫，不疾不徐，既不會讓人覺得熱又不會過于反。

姜若倒是放松了不，按照一開始商量好的那般說了。在及笄之後嫁給泰安本地開茶樓的嫡長子，原本是門當戶對的兩個人，後面的日子也該相敬如賓過下去。奈何的夫君突然生了一場重病，沒幾個月就去了。夫家以沒個子嗣，就要奪走家産。

夫家權勢大，又不想就這麽妥協，就變賣了貴重的東西前來江南投奔親眷，換個地方好好生活。

溫氏眉心直跳，卻沒有拆穿的話，而是問：“那你接下來可有什麽打算？”

“我準備在江南留些時日，買個宅子和田畝，將就著過日子。”姜若說到這裏，借著拭眼淚的作掩飾住自己的表。

兩個人不鹹不淡地談著，溫氏心中也有了個底。

等天剛黑時，施意卿深一腳淺一腳從書房走出來。他年紀不算大，才四十出頭，可短短這麽長時間的談話就像是去他大半的氣神，臉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溫氏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施意卿對姜若出一個和善的笑容，“你這孩子，來了揚州也不和舅舅說上一聲。你既然來了揚州，就安心住下去，你母親那邊我會寫信去說明的。”

姜若盈盈俯拜了下去，“謝謝舅舅，打擾你們了。”

“哪裏的話。”施意卿一把重重握住溫氏的手，撐著自己的，“可準備了晚膳？家中來了貴客，讓廚房再填些菜。另外你將疏桐院收拾好，缺什麽立即補上。這孩子在路上也了不罪，你且關照些。”

溫氏立即就明白了，拉著姜若的手，解釋道：“早就安排好了，就是等你舅舅忙完。我們不去理他，我們先去偏廳，你也嘗嘗揚州的特菜。若是覺得哪樣符合胃口，明日我再他們準備。”

招手喚來婆子，讓下人開始準備上菜。

期間只有他們三個人，不見施家其他人。

溫氏解釋說：“你還有一個表哥和兩個妹妹，你表哥還在書院怕是不能回來。再來你這一路辛苦了，加上太晚了，我就沒讓兩個妹妹過來叨擾你。等明日你休息好，我領著們來見你。”

姜若聽出來了，溫氏純粹是因為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況，怕將自己的子也牽扯進來，所以找了這樣的借口。不過也沒準備和施家有多牽扯，隨即點點頭。

這頓飯就在彼此的心照不宣中結束了。

姜若被婆子領著去了疏桐院。

墨竹和墨玉手腳都十分麻利，已經將主屋收拾出來，把帶過來的行李都歸置好。

看著空落落的院子，問了句，“其他人呢？”

“其他人不安排在這，安管事帶著人住在前院。”墨竹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