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長公主以多年皇室養出來的嫻靜氣質忍住了抬起的手,眼淚的手絹被向下一按,堵住了元鐵吐不出象牙的狗。
沒了傷懷垂淚的興致,起要走。
元鐵嫻地拿下還帶著殘香的手絹,更嫻地塞袖中,觍著臉笑起:“夫人不傷心了?”
“……”
“陛下為了酬謝你代他行養育之恩,不還把四皇子送來給你玩兒了嗎?”
“………”
“俗話說,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咱們正好換一個笨點的,省心!”
“…………滾!”
很可惜,今日長公主的嫻靜淑雅還是沒能維系到最后一刻。
——
“陛下當真打算,改立四皇子為儲?”
上京西南的馬車中。
戚白商聽得謝清晏所言,有些驚訝地他。
“謝策向來如此,一次生疑,此生不用。”
謝清晏行云流水似的沏茶洗盞,關乎未來國君之事由他隨意說起,像是茶后閑談,眉眼間不見半分波瀾:“有下毒宮之事在先,便是你不曾舉發宋懷玉與人通產子之事,他也不會再信謝聰——對謝明亦是同樣道理。”
頓了下,他又道:“只是若不知,他不會像如今這般狠絕罷了。”
“雖然朝野有人說陛下給謝聰下了死,不近人,”戚白商思索道,“但人至半百得如此噩耗,也算人之常,也談不上狠絕吧?”
謝清晏垂眸笑了,眼睫微:“你以為,謝策會放謝聰活過今歲麼。”
“……”
戚白商的指尖一,驚抬眼。
卻見謝清晏施然自若,將穩如靜湖的茶盞遞到手邊。
戚白商不敢再想下去,接過茶盞,抿了一口給自己驚。
跟著嗔怪看向謝清晏:“多年父子深可以一朝盡沒……伴君如伴虎,我今日才算明白。而你是明知如此,之前還敢那般與他對峙?”
謝清晏低眸,懶撐著下頜被茶浸潤上薄薄一層釉似的紅。
“早知你在,我便不敢了。”
戚白商輕嗤笑他:“來誑我,鎮國公膽大包天,你連死都不怕……”說到這兒,有些記仇地瞥他,“還會有什麼怕的嗎?”
“有,當然有。”
謝清晏到底是沒能抑下眼底那線墨意。
他欺而上,吻住了戚白商的瓣,又輕咬過想躲卻未能的舌尖。
“還在行路……”
戚白商紅著臉避開他,試圖轉移話題:“那你先告訴我,你怕什麼。”
謝清晏駐了許久,眼神微晃起波瀾。
他輕吻過鼻尖,眉眼,額心,最后停在耳畔。
“我怕啊……”
怕與你同眠皆一夢。
最怕夢醒。
-
一個月后。
衢州。
春四月,正是百花齊放時,然而如衢州云歌縣這般花團錦簇,滿街紅妝,也還是外來的過路之人驚得不輕。
云侵月同戚婉兒了城,正在不遠的茶攤歇息,剛小二上了壺茶,還不等打聽今日的去,就聽隔壁桌聊起來了。
“你們云歌縣的貴人喜事當真是多啊,年初我來跑商就遇著一回,今日又遇上了。”歇腳的行商問,“今兒個又是哪家高門大戶的娶妻,這麼大陣仗?”
與他拼桌的當地攤販放下茶碗,一抹:“廣安郡主啊!”
“啥?”行商茫然,“年初不就是嗎,這才兩個來月,怎麼又辦一回?”
“嗐,聽說前面那個姑爺跑了!”
“跑了?”
“是啊,所以這回這個不一樣了,”那人神湊近,“新姑爺是贅!”
“噗——”
行商還眨著眼未反應過來,先被湊耳聽的云侵月噴了一臉的茶水。
云侵月嗆得半死,咳了個驚天地。
原本想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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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行商見他這副慘樣,又瞥見他旁溫嫻靜憂心不已的姑娘,只得咬牙忍了,抹著臉晦氣地去了一旁。
好不容易停下來的云侵月拽住了剛剛那個開口的攤販:“誰?誰活膩了,竟和你說謝——說新姑爺是贅的?”
“新姑爺啊。”
“哈?”
“哎呀,我是和妙春堂合作的藥材商人,”那攤販一副我懂的表,“這位小公子是沒見,那新姑爺當真是個好人,雖然來得不久,但和我們都絡得很,無話不說,掏心掏肺了!”
云侵月:“……”
謝清晏這輩子什麼時候和人掏心掏肺過?
他掏人心肺還差不多呢!
云侵月被那下嗆咳憋得口疼,正氣不順,就聽戚婉兒輕聲笑了。
“竟是贅,這下父親能放心了。”
云侵月無奈道:“你父親是放心了,謝清晏他父——”
“皇”字生生擰住。
他咬牙切齒,一指頭頂:“那位要是聽說了,不得氣出個三長兩短來?”
“旁人又不知曉贅的新姑爺便是謝公,”戚婉兒道,“圣人若發怒,自然有謝公扛著。”
“……時日一久,紙能包得住火麼。”
云侵月哼哼了聲。
“等他份泄,我看他怎麼好意思做這個贅的新姑爺。”
——
云歌縣,妙春堂鄰巷。
那座新置的宅院門前,此刻炮竹聲轟鳴,漫天紅紙飛揚。
與尋常大婚不同,今日這一場,從下馬落轎開始,兩位新人的手就牽在了一。
炭火盆燒得灼灼。
喜婆有些犯難地看向打著紅扇的新嫁娘:“這去晦迎喜的火盆,是兩位新人里的哪一位……”
話聲未落。
“…!”
跟著新嫁娘一聲輕慢的驚呼,便被旁著婚服的新郎一把打橫抱了懷中。
“謝清晏!”
戚白商拿著團扇的手險些松開了,惱的驚聲被淹沒進兩旁孩拍手好的哄聲笑聲里——
“哎呀……”
“抱新娘子嘍!”
唯有個別耳尖的男子茫然與旁人頭:“我剛剛怎麼好像聽見了閻王收元帥的名號了?”
“嗐,肯定是你聽錯了!”
旁邊的人擺手,跟著指向場中,興鼓掌——
“過去了!”
過火盆,謝清晏輕飄飄落了地,將懷中紅了臉頰的戚白商輕掂了下,他低聲含笑:“這樣,便算一起過了?”
“……放我下來,”戚白商輕聲啐他,“你傷風敗俗。”
“贅的新姑爺,自然是臉皮厚一些。”
謝清晏不舍地糾纏:“不能再抱一會兒麼,或者我把你抱進喜堂?”
戚白商輕磨著牙,忍住了沒在眾目睽睽之下咬他:“那明日衢州就要傳,說妙春堂當家人是個庸醫,自己都瘸了還要給人看病呢。”
“不許咒自己。”
謝清晏微皺眉,只是說著話,他借影藏得住懷里子,竟俯下來像要親。
嚇得戚白商將團扇一橫,攔在了他前。
“謝、清、晏!”
“……好,”怕再鬧下去,臉皮薄的小醫仙要逃婚了,謝清晏只得將人放下,“回房親,我聽當家的。”
戚白商睜大了眼:“我何時說回房——”
“新人喜堂嘍!”
隨著喜婆一聲揚起,鑼鼓之聲蓋過了戚白商的話音。
本能又同時重新牽起手的兩人對視,隔著團扇,各自勾一笑,邁喜堂中。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
喜倌口中的唱聲未竟。
與謝清晏隔著團扇對拜起,戚白商便見對方眼底滿釀的笑意里,忽然多了一異。
他回,目越過歡鬧的喜堂里外。
幾息后。
一聲肅殺沉穆的號角聲蓋過了哄鬧的喜堂。
歡笑聲驚歇,寂靜的間隙被軍中專制的黑鐵馬蹄鏗鏘之聲踏過。
院外青石板路上蹄聲獵獵。
“吁——!”
戰馬驟然嘶鳴。
一道覆惡鬼面、披玄明鎧、執長柄陌刀的甲士影翻下馬,幾步沖院。
驚滯的眾人讓退向兩側。
“玄鎧軍……”
“是閻王收?!”
“他們的人怎麼會在這兒?”
“……”
在如同被一柄利斧豁開的空地中央,甲士停在喜堂外,朝一婚服的新郎跪了下去。
“主帥!”
“邊境急報!北鄢部族,老可汗死,烏撒、庫獲等部落聯合于北疆犯邊,陛下召您即刻歸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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