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兩封信收起疊好,藏枕中:“紫蘇,明日一早,你便連翹去信兆南醫館分堂,請他們借行醫之名前往蘄州,務必設法查清兄長下落。”
紫蘇皺眉:“姑娘的意思是,長公子那兒當真出事了?”
“我也希是我想多了。”
戚白商輕嘆,攥了上覆著的薄衾:“一來一往,最多三日。若三日之仍無定信,我們便必須要去一趟蘄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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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已去,蘄州那邊卻如石沉大海,了無音訊。
“去了兩次,緋樓回回都稱不問朝政,對蘄州那邊的消息閉口不提。”
連翹抱怨道:“依我看,全是借口,他們本就是不知道,什麼無所不知無所不至,哼,騙人的鬼話。”
“未必。幾次試探來看,緋樓于朝政之事上持節中立,在宋、安兩大氏族黨派兩不相幫,若再不規避敏議題,難免惹出禍事。”
戚白商評罷,放下了藥茶杯盞,眉心蹙起,不知所思。
“最氣人的是,姑娘你可知,他們樓里這兩日最俏的‘消息’是什麼?”連翹攥了拳頭,氣鼓鼓問。
戚白商心不在焉:“嗯?”
“是一張流傳市井的畫像,原稿是副樓主親筆所繪——那筆法,還有臉什麼上京第一絕人圖!”
連翹氣得叉腰:“您是沒見,把您畫得丑了至三分、不,五分!!”
戚白商一頓,扶額:“…可傳了份?”
“放心,”連翹沒給戚白商松口氣的機會,“重宴一結束,第二日,瑯園得二皇子青睞的絕醫竟是戚家大姑娘的消息,就已在上京城中傳遍了。”
“……”
戚白商按著額,深吸氣,慢吞吞吐息。
“幸虧姑娘這兩日稱病,否則,我看相看的都要絡繹不絕了。”
連翹癟了癟,“這樣說起來,還得謝謝緋樓那位副樓主,他那畫像一傳出去,市井間噓聲一片,都說您名不副實呢。”
“那是好事。”
戚白商拈起茶盞,了眼手邊還未收起的信紙與筆。
輕嘆聲:“只是如此一來,緋樓都斷了消息,便只有等蘄州回信了。”
“最后一日了,姑娘,”如今連翹顯然也憂心起來,“長公子那兒,不會……”
“我信仁者多助,兄長能化險為夷。”
戚白商這樣說著,但未能松下的眉心也曝了的憂慮。
連翹問:“若明日,蘄州還未傳來消息,姑娘準備如何?”
“若真那樣……”
戚白商輕攥拳,“我與紫蘇快馬輕騎,趕往蘄州。”
“啊?那我呢?”
“你須留在上京,通消息往來,”戚白商道,“何況,我安府留了一封信。若來不及赴信中之約,還要你去代我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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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翹眼地看著戚白商,但見們姑娘神清然不改,便知此事沒了商量的余地。
“好吧。可是只有姑娘和紫蘇去,會不會太危險了?”
“這也是無奈之舉,府中并無幫襯,也未必信我之言……”
戚白商忽地頓住,想起什麼。
“倒是有一個人,若他愿意,定幫得上忙。”
“誰?”
思及昨夜,戚白商眼底如春湖微皺:“謝清晏。”
“嗐,我當誰呢,那位大駕,便是搬出婉兒姑娘來,現下都請不吧?”
連翹嘆氣,端起空了的紋銀壺轉:“好端端的,他怎麼會出面幫——啊!”
院中突然多出了一道人影,嚇得連翹驚聲了出來。
戚白商抬眸去,便看見了謝清晏邊那個如鬼魅不離的護衛。
連翹將手里紋銀壺橫握,巍巍地指著對方:“你你你是何人,天化日之下竟敢——”
卻未料及。
話沒說完,那個冷面如鐵的護衛忽然折膝,朝戚白商跪了下來。
“戚姑娘,侯爺病危,請您隨我速歸瑯園。”
“……!”
戚白商手中杯盞倒,倏然起:“你說什麼?”
第32章 夢魘 日后待你與婚…
謝清晏走在一片海漂櫓中。
數不清的尸首堆砌起他的來路, 一顆顆人頭從他腳邊滾落。
那些猙獰枉死的每一張臉他都見過,每一個人他都記得。他們曾經著他,或慈, 謙和, 欣,景仰, 呵護……
如今卻全化作了不甘與怨毒。
那些如惡鬼般的猙獰虛影嘶吼著撲向他,撞在他如雪的袍上,染作一塊塊墨似的污黑。數不清的人影朝他撲下,哭,尖嘯,滿是啖吮骨般的恨。
[該死的是你……是你!]
他袍染上了太多的, 越來越沉,越來越重,拖著他的軀與步伐。他每一步都艱難,每一次抬腳都重逾千鈞……
可他不能停。
后像是有世間最可怕的東西追著他,他不得不拼命向前。
直到他聽見一聲低喚。
[哥哥。]
謝清晏的腳步驀地僵停。
他慢慢低頭, 看向自己腳邊。
他的手里不知何時提起了一把還滴著的長劍,順著劍尖匯下的, 他看見了地上海泊,亮如鏡面。
只是鏡子里是另一個世界,被火吞沒的世界。
“——”
失重在這一瞬襲來, 謝清晏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巨力拉向地面海——
也或許,是整個世界從他腳下顛倒翻轉。
他重新站在鏡子里的另一面。
火舌從四面八方圍上來, 舐著他的袍,軀,滾燙與炙熱他窒息。
而原本低輕的呼喚, 在這一面世界里終于清晰起來。
他看見了面前,在宮殿殘骸似的火海深,掙扎著的小影絕地哭泣著,朝他出手來。
[哥哥,火好燙啊……]
[救救我……我太疼了,哥哥……]
[哥哥……]
謝清晏栗著,朝那噬人的火海走去。
三步。
兩步。
一步……
就在他即將邁那場燃盡一切的熾烈盛大的火海中。
“錚——”
一聲清幽的琴鳴,不知自何而來,如清泉飛瀉,長瀑似玉。
謝清晏停住,回,向來。
層層白霧之中,他見了一道紗幔后的人影。
薄飄,琴弦銜指。
呦呦琴鳴滌過夢中四野。
炙熱的火舌從他周遭褪去。
[夭夭……]
謝清晏聲張口,朝那道影踏出。
卻如懸崖前一步凌空。
他直墜而下。
“夭——!!”
謝清晏猛地驚醒,從榻上驚坐起。
琴音裊裊,嚼徵含宮,泛商流羽,伴著屋中銅制香爐里縷縷的霧氣,依稀縈繞在幔帳外。
“——锃。”
琴弦緩緩按定。
戚白商坐在瑯園這座臨湖閣樓,那架白梅映雪的玉雕影壁前,指按琴弦,有些不解,緩抬了眸。
妖?
“公子,您醒了!”床幃外,董其傷連忙上前。
“琴何人。”
謝清晏低啞的聲音自幔帳后傳出。
董其傷最低聲道:“您高熱昏沉三日了,云三說您的病只有戚大姑娘能治,我就把戚姑娘請來了。”
“……”
簾忽寂了聲。
“喲,還真醒了?”
云侵月原本靠在一旁圓窗下的矮榻上,此刻正了,神間頗為意外,回頭向影壁前面覆云紗的子:
“沒想到啊,琴曲竟真能治病,我當是什麼江湖騙子的把戲呢。”
戚白商正以絹布拭過琴,聞言不卑不道:“宮正脾,商正肺,角正肝,徵正心,羽正腎——五音律,自早有之。”
云侵月搖扇而笑:“如此,倒是我短見了?”
“人貴自知,云公子既已自知,何短之有?”
“嗯?”
云侵月搖著的扇子一停,扭頭看向床幃外站著的董其傷:“木頭,這是夸我呢,還是罵我呢?”
董其傷當沒聽見:“公子,我扶您喝口水吧。”
“掛起簾來。”
董其傷一頓,遲疑道:“戚姑娘說,您起之后,不宜見風。”
“掛上。”那人聲線清沉,平靜重復。
“……是,公子。”
影壁前。
戚白商剛將這架桐木斫的古琴收琴囊,還未立起,余便掃見屋,董其傷站在床榻前,將床幃以金鉤掛起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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