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扶玉上的酒味縈繞在衛玠前,抓起他的手,走到樓臺闌干,道:“給朕把眼布摘了。”
衛玠神依舊清冷,來時便知傳他宮所謂何等目的,對他而言,只不過是把曾經的經歷再重來一遍罷了。
他開口道:“陛下說笑了,臣雙目失明人人皆知,又怎看得見祈天燈。”
蕭扶玉放下他的手,頗有意味地道:“衛丞相從未摘過眼布,平日里也從未因眼盲而磕著絆著,朕怎知你是真看不見,還是假看不見。”
衛玠躬作揖道:“微臣不敢欺君,雙目早在三年前就瞎了,滿目渾濁,只怕嚇著眾臣,亦不知怎就同我這個瞎子過不去。”
聲音溫和卻疏離,如同凝了冰雪,又像有些不悅,這話是說給在場眾臣聽的。
蕭扶玉撐靠著樓臺闌干,底下是池水幽幽,風吹來略有涼意,即便是如此,醉態不減半分。
廳的攝政王淺笑幾聲,打破了氣氛的沉凝,“上元燈節,天賜福之日,人人喜悅,陛下頑皮可,與衛丞相玩鬧了一番,莫氣惱才是。”
攝政王趙衍,曾助先帝征伐邊境,立下汗馬功勞,而后先帝病重后期,獲封攝政王,其已逝的妹妹趙錦之乃為賢太妃,正是蕭扶玉生母。
正因如此,蕭扶玉對他信任有加,如今年過半百,還執掌半壁朝堂,權高位重。
而在趙衍邊的是其嫡子趙千檀,與蕭扶玉雖不是自一起長大,但十歲相,也算得上半個青梅竹馬。
此時,一著圓領褐服的灰眉太監領著宮人走了進來,這太監是太后邊的紅人戚德海,懷武藝,是個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聽見有腳步聲,衛玠略微側耳,清風吹得他青拂,尚未言語。
戚公公神態和善地向眾人行禮,來到皇帝跟前,淡笑道:“陛下,埋了五年的九醞春酒開窯,太后娘娘特意讓老奴送兩壇過來,給陛下和各位大人嘗嘗味。”
戚公公后兩名宮人的手里正端著兩壇老酒,眾人皆被吸引了目。
蕭扶玉也不例外,倚著闌干穩了穩子,道:“這可是好酒啊,拿過來給朕嘗嘗。”
聽言,戚公公命人將酒塞揭開,一醇厚的酒香在廳中蔓延,沁人心脾,著實是壇好酒。
趙千檀起走到廳中,溫和笑道:“正好,酒也來了,陛下適才不是說衛丞相來遲,若看不出祈天燈何種,便自罰三杯?”
衛玠子沒有移,頭首也未轉向任何人,只是側耳細聽眾人,這戚公公尚在廳中候著人喝酒,不好推辭,倒不如痛快些。
“我是看不出天燈何種,但想必也能猜出來,不過既然是太后的酒,微臣也得嘗嘗滋味。”
“丞相大人好興致。”戚公公淡淡一笑,“來人,斟酒。”
言罷,后宮手腳利落地斟了三杯酒,端到衛玠前,又親自將酒遞到他手中,酒的醇香四溢。
衛玠一飲而盡,很快三杯便了,道一聲:“好酒。”
趙千檀道:“衛丞相果然利落,我便敬你一杯。”
便吩咐宮斟酒,隨后舉杯敬向衛玠。
待在場眾人皆嘗過酒水后,戚公公才對蕭扶玉躬作揖道:“那就不耽擱陛下了,老奴還得回慈心宮同太后稟報。”
樓臺闌干前的蕭扶玉本就喝得腦子昏昏的,見戚公公要走,才記得道:“勞煩戚公公跑這一趟了,代朕同母后說謝過,改日定去慈心宮探母后。”
“陛下孝心可鑒,太后定心中欣。”戚公公躬著,目轉向衛玠,又和善道:“待花燈宴結束之后,衛丞相來慈心宮一趟。”
此語言罷,在場眾人心思各異,戚公公則領著人轉退出如歌樓臺。
見人走后,蕭扶玉立直了眾人,對百戲藝人道一聲:“繼續奏樂,繼續舞。”
太后來這一趟,弄得方才的氣氛一消而散,也不知太后這是來給衛丞相救場的,還是另有所圖。
藝人在場中戲耍起技藝,蕭扶玉卻忍不住打起哈欠,這都讓乏了,而衛玠至始至終都站在被拉過來的位置上,一步不挪,只因他眼盲,不好隨意挪。
那九醞春酒,蕭扶玉歡歡喜喜地喝了兩杯,正要去與趙千檀同飲,抬眸便得見兩步之遙的衛玠側首面對著,還真像看得到那麼一回事。
蕭扶玉醉醺醺地哧了一聲,“衛丞相,你方才說天燈何種你猜得到,那你便告訴朕,猜了個什麼?”
衛玠未,手掌搭在闌干上,淡漠道:“金。”
蕭扶玉一愣,還真給他猜對了,“怎麼猜的?”
衛玠不再搭腔,神有片刻沉凝,他并不適應這種鶯歌燕舞的場合,因為這樣會混淆很多聲音,讓他不好辨別方向,好在這場百戲辦得小,未上萬人,千人都未達。
應是戶部有監管皇帝陛下的財政支出,嗯,好像是他吩咐的,以前的事太久,都忘了不。
見衛玠握著盲杖,有走的意思,蕭扶玉則開口道:“你莫不是詢問朕的宮了吧?”
衛玠并不想解釋,似乎另有心事,便道:“上元節過后,還請陛下專于政務,批改奏折。”
蕭扶玉見此,對他心煩了起來,命宮端來一杯酒,便倚著闌干飲酒,廳閣的趙千檀正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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