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惠帝聽到祖父的話,心里稍微放松點。
夏元帝繼續道:“朕這一輩子,殺兄弟、殺親子,手上沾滿了,才換來江山穩固。大郎,你的手上干干凈凈的,難以服眾。”
夏惠帝心里一驚:“皇祖父。”
夏元帝的聲音變冷:“昨日是誰換了瑤苑的腰牌?”
夏惠帝急忙道:“皇祖父,孫兒馬上就命人去查。”
夏元帝看著大孫子,第一次說了句誅心的話:“大郎,朕可以立你,也可以廢你。那些人,還不夠朕殺半盞茶的工夫。”
夏惠帝忙道:“皇祖父,孫兒不敢,孫兒從來沒有加害六叔的心。”
夏元帝很平靜道:“大郎,朕知道不是你做的。一個時辰之,朕要知道主使者的名字。”
夏惠帝跪下磕頭:“孫兒遵旨。”
夏元帝看向幾個重臣:“蕭烈接任五軍都督府都督職務,與兵部一起,為兩日后大軍西南之行做好準備。
昨日林軍副統領私自廢除朕的腰牌,革職查辦,調東南軍二品將領秦威遠京接任林軍統領……”
夏元帝進行了一系列軍事人員調,有人罷免,有人升職,有人調。他只軍事,其余六部人員他沒。
沒有任何人有異議。
“都去吧,大郎,朕在這里等你一個時辰。”
夏惠帝搖搖晃晃起:“孫兒遵旨。”
等夏惠帝一走,夏元帝又對董聿修道:“繼學,去把安和和娘接回來。”
董聿修躬抱拳:“臣遵旨。”
夏元帝揮了揮手:“石頭和小樹留下。”
等所有人都離去,夏元帝看向大兒子:“彥宏。”
太上皇愣了一下,他這個名字已經很多年沒人喊了。父親他小名,別人他太子、太上皇。
以前母親在世時會經常這樣他。
聽到父親他大名,他誒了一聲:“爹。”
夏元帝剛才看到大兒子擔憂的眼神,父子連心,這個大孫子是大兒子抱在懷里抱大的,見兒子被責罰,傻兒子也會心疼自己的孩子。
“朕是在教大郎做事,不是責罰他。”
太上皇搖搖頭:“父皇,兒臣知道父皇是為了大郎好。昨兒父皇昏倒,兒臣擔心父皇,兒臣,兒臣不知道小樹被人為難。”
夏元帝站起,慢慢踱步到門口,看著門外湛藍的天空道:“石頭,你答應爹一件事。”
太上皇忙道:“爹,您說。”
“以后,你弟弟若是有困難,他來求你,你有能力就幫他,沒有就算了。”
太上皇連連點頭:“爹,我會的。昨兒的事,是兒臣不知道,不然兒臣肯定會罵他們的。”
夏元帝對著大兒子笑了笑:“爹相信你,石頭是個仁義的好孩子。”
太上皇看向弟弟:“小樹,你下次心里有委屈一定要告訴我。”
六皇子點點頭:“哥,我自己留了后手,所以才沒告訴你。”
夏元帝抬腳邁出門檻:“好了,此事就算過去了。你們兄弟兩個這一天都累了,去歇著吧,天黑前過來,朕想一個人走一走。”
兄弟兩個也確實非常疲憊,太上皇回自己的院落,六皇子在父親的院子里找間屋子,放心大膽地沉沉睡去。
有父皇的地方就是家,能睡安穩覺。
院子外頭,夏元帝沿著青石板路慢慢走,后面跟了一群人,侍衛、太監、宮。
王德忠還在睡覺,夏元帝讓人別他。
他一邊走一邊回憶曾經他陪皇后回來省親的場景,這條路上的每一塊磚頭,他都和皇后一起走過。
夏元帝走到湖邊,找地方坐下,看著湖面,回憶昨日做的夢。
是你要來接我了嗎?再給我兩年時間吧,孩子的事還沒安頓好呢。
……
此時的皇宮里,夏惠帝一個人安靜地坐在上書房。
昨日所有的事他已經知道的清清楚楚,他知道,皇祖父想他殺人。
他看著眼前明黃案桌上的白紙,提筆在上面寫了幾個名字。
剛才,皇祖父說可以立他也可以廢他時,他第一次覺到了恐懼。
他知道自己與皇祖父天差地別,卻沒想到是這麼大的差別。皇祖父一句話,滿朝文武無人敢忤逆。
他開始明白皇祖父以前說的那些話,施恩之前,你要先有威,帝王的威一是殺戮、二是治國。
敢殺人,會治國,別人才會服你。這個時候你施恩,別人才會死心塌地。
他一直在努力學習治國,卻從未真正殺過人。
夏惠帝提起筆,將紙上的名字一個一個劃掉,最后只剩下一個名字:楊玹庭。
他知道,昨日的事外祖是主使。他也知道,皇祖父心里很清楚。
夏惠帝看著楊玹庭的名字,心里有些不忍。過了好久后他心里默默道,外祖父,對不起,朕保不住你了,朕會好好照顧楊家子弟的。
他將自己那個腰牌拿了出來。
滿天下只有三塊這樣的龍紋雕牌,持此腰牌,可以出新夏朝任何地方。
昨天,楊玹庭和孟大人讓侍衛說這腰牌是舊的,不做數了。
他其實很想把孟大人推出去,但是皇祖父說,要他殺至親。
夏惠帝來了邊太監:“把這塊腰牌拿去送給外祖父,讓他去一趟瑤苑。”
太監心里一驚,陛下以往都楊卿、楊大人或者楊尚書,這是陛下自做太孫以后第一次外祖父。
太監恭敬地取走腰牌:“奴才遵旨。”
太監到楊府時,楊玹庭和楊老太太正一起靜坐在書房。
等看到外孫送來的那塊腰牌,楊玹庭明白,外孫舍棄了他。
楊老太太哭天搶地起來:“老太爺,我去求太后娘娘,老太爺忠心為國,天地昭昭!”
楊玹庭嗤笑一聲:“何必去丟那個臉呢,他是個鐵石心腸,讓太后去哭求,最后也只是讓太后沒臉。”
楊老太太哭著抱著楊玹庭:“老太爺,你去求一求老祖,你們是多年兄弟,是親家,他不是最疼太上皇麼,他不會不給太上皇臉面的。”
楊玹庭手抱住老妻:“夫人別怕,我用這條命給我們的兒孫換一輩子的富貴生活。這一生能和夫人過一輩子,是楊某人的福氣。”
楊老太太差點哭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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