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見他一直不說話,且沒有任何靜,試探地輕聲喚道:“王爺?”
六皇子嗯一聲:“我在呢。”
說完,他悄悄看了看外面,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個紙包悄悄道:“這寺廟里不給吃葷腥,你還小呢,總是吃素哪能行。
我剛才在山腳下買了一斤燒,還熱的呢,你快吃點。”
謝君非常吃驚:“殿下把帶進來了?”
六皇子低聲笑:“沒事的,你稍微吃點,我把如月進來,你們一起吃。我一直揣在懷里的,還熱的呢。”
說完,他對著外頭喊:“如月,如月。”
如月忙進屋:“王爺。”
六皇子小聲道:“你快進來。”
如月看到桌上的紙包就笑:“王爺果然是救命的菩薩,奴婢跟著姑娘過慣了好日子,這一天沒吃,里淡的一點味兒都沒有。”
六皇子覺得這丫頭不矯,是個好丫頭,從袖子里掏出兩顆大珍珠放在桌上:“這個給你拿去玩,好好服侍你們姑娘。”
謝君沉默下來,的丫頭伺候,要他打賞什麼!
心里又不安起來,十七歲了,訂過婚、退過婚,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
這些日子他一步步靠近,比以前檀清遠更熱。
如月高興地接過兩顆珠子:“奴婢多謝王爺,這就伺候姑娘。”
趕找來碗筷:“姑娘,廊下的爐子上有清湯,我用清湯兌一下咱們再吃。”
如月心里有小算盤,大姑娘家家抱著塊啃,還是當著瑞王爺的面,不像個樣子,切碎了用水沖著吃,顯得斯文。
謝君想到六皇子一直把揣在懷里,心中更加忐忑,可又不能辜負他的一片好心。
出手慢慢到桌上的紙包,紙包上還非常熱,可見剛才揣進懷里時,這紙包非常燙。
夏日衫單薄,就這樣隔著一層里,也不知道燙傷了沒有。
慢慢抬起頭,用“目”搜尋目標。
六皇子見臉上似乎帶著一惶恐,忙湊近了問道:“怎麼了?”
謝君微微仰起臉“看”著他:“殿下,你,燙不燙?”
六皇子轉瞬就明白的意思,原來是怕燙著我啊。
雖然不怎麼言語,倒是心細如發。
他心里一喜悅油然而生,是在擔心我吧?
六皇子笑得越發燦爛:“不燙,我包了兩層紙。”
謝君知道他在撒謊,就算現在不燙,剛揣進懷里時肯定是非常燙的。
如月端著小罐子進了屋,謝君立刻垂下頭不再“看”他。
其實到現在也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以前只遠遠地看過他幾回。那時候他是眾星拱月的嫡皇子,帝后的掌中寶。
好幾年過去了,他肯定變化很大。
而且,失明三年多,腦子里所有關于圖像的記憶都變得模糊起來。
如月默默地給沖東西吃。
六皇子又悄悄坐回邊,見一言不發地“看”著前方,忍不住問道:“君,你在想什麼?”
謝君對著他笑了笑:“我在想殿下以前長什麼樣子,我記得以前在鄭妹妹家里,我遠遠地看到過殿下。”
六皇子高興起來:“你想知道我長什麼樣子啊,那你我的臉。上回你不是跟清遠說,你臉就能記住對方長什麼樣子麼,你,你只管。”
他就這樣大咧咧地把檀清遠說出來。
如月目瞪口呆地看著六皇子把臉了過來。
謝君一樣吃驚,那是騙檀清遠的啊,就算了,也就只能知道個大概的廓。
六皇子開始介紹自己:“我娘說我是桃花眼,好看。我頭發很多,我爹說我以后肯定不會禿頭。我像我娘,皮子白,我跟你祖父謝侯爺一般高。”
謝君都能覺到,他幾乎把臉懟面前了。
總不能說是騙人的。
這樣僵持了片刻,謝君解釋道:“王爺剛才一說,我想起來王爺的模樣,多謝王爺給我帶好吃的。”
六皇子見不肯自己的臉,有些失。很快他調整好心:“那你快吃東西吧,一會兒謹回來了。”
謝君接過碗只喝了兩口湯,其余全部給了如月。
六皇子辛苦帶上來的,不能拒絕。但現在在祈福,不能破戒,所以就喝了兩口湯。
“謝謝王爺,湯很好喝。但菩薩面前,我不敢過于造次。”
六皇子笑:“你放心,我不會出去說的。你說的對,是我考慮不周,菩薩面前確實要心誠。讓這丫頭趕吃了,別讓謹看到。”
謝謹這會子正在外頭像頭小驢一樣轉來轉去。
董聿修忍不住喊他:“謹,你別轉了,我們去找住持吧。”
謝謹有些焦躁:“表哥,姐姐要是眼睛好好的,就算別人罵我賣姐妹攀高枝,我也不反對。”
董聿修溫聲道:“謹,表姐的事你就別擔心了。等明年秋闈你考個舉人回來,以后謝家后繼有人,表姐的腰桿子就能越來越。”
謝謹皺眉看著寺廟高高的墻:“你說他圖個什麼,姐姐眼睛壞了,脾氣也不是特別好,還退過親。
我聽說清遠哥這一陣子被借去戶部看賬本,他和清遠哥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他當真心里不在意嗎?”
董聿修瞅他一眼:“謹,我在松江府街面上混了十幾年,見過好多奇奇怪怪的事。
有些男人,家里娘子貌如花,非要出去個丑八怪。有些男人,專喜歡寡婦。甚至有一種男人,喜歡把自家娘子送給別人玩,自己在一邊看。”
謝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表哥!”
董聿修輕輕咳嗽一聲:“我不是說表姐不好,表姐在我心里,就跟仙一樣。
我覺得吧,瑞王殿下從小到大什麼樣的姑娘沒見過。高的矮的的丑的,結他奉承他的,多如過江之鯽。
像表姐這樣長得好看又無心凡塵,且經常被人欺負需要保護的,那肯定是唯一的一個。
謹,他跟我們不一樣,他想要什麼,唾手可得,所以他現在只想要得不到的。
你沒發現嗎,表姐前一陣子開始躲著他。
你覺得表姐退過婚事有影響,可能在他心里,表姐退了探花郎,才能找更好的呢!
謹,大部分男人都這樣,賤骨頭。”
謝謹目瞪口呆地看著董聿修。
他覺得像表哥這樣俊的秀才郎,應該口吐錦繡才對,結果董聿修經常張口就是街面上的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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