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安靜地坐在那里聽父親教兩個弟弟寫文章。

中途，謝謙把子侄丟在一邊，又過來讀書給兒聽。

他這幾天給兒讀的是經書，不他讀，他還讓兒背誦，他覺得讀經書可以讓人不鉆牛角尖。

謝君懂父親的意思，背書背得極快，還能跟父親辯經。

父兩個讀完一段經書，謝君開始跟父親說話。

“爹，我想去鄭家。”

謝謙哦一聲：“為何想去鄭家？”

“上次大家都說我喬裝皇后娘娘，這次我決定不戴帷帽，讓大家看看我的真實樣子，我跟娘娘相比，如螢火比皓月，我絕無不軌之心。”

謝謙看了看兒后道：“螢火有螢火的好。”

謝君笑了笑：“爹，說句殺頭的話，自古嫦娥年，誰無緣無故能喜歡老頭子啊。”

謝謙笑了一聲：“莫要胡說。”

謝君到茶杯端起來：“爹，本來就是。不知道祖父怎麼想的，居然想送我進宮。宮里能是個好去？

先不說陛下年齡大了，那幾個娘娘有一個好相與的？別人不說，就李賢妃肯定不會放過我，可是三皇子的親娘。”

謝謙嗯一聲：“你明白就好。”

說完這話，他立刻回頭看向后面的兄弟兩個，聲音嚴厲：“現在我跟你姐姐說幾句家常話，你們就豎著耳朵聽！

等去了考場上，要是坐在茅廁旁邊，那你們是不是要棄考？

要是旁邊有人作弊，你是不是無心考試？”

兄弟兩個這才知道原來這也是考驗，立刻收回心不再聽。

謝君笑：“爹，要不您也去太學教書吧。”

謝謙也笑：“不去，家有二斗糧、不做孩子王。”

“爹，等二嬸把我和我娘的嫁妝送過來，我娘的都給謹吧，反正我也用不上。祖父原本說要補給我一些，如果還給我，分謹一半。”

“你娘的嫁妝你們一人一半，家里另外給你的，你自己拿著。男子漢大丈夫志在四方。若是個廢，留那麼多錢財給他也沒用，最后都拿去賭錢吃酒。”

書房里氛圍安寧祥和，幾里路外的皇宮里，六皇子剛把自己洗干凈，準備去爬他爹的龍床。

夏元帝斜靠在床邊看書，看到兒子后問道：“謝謙又請你吃了？”

六皇子麻利地爬上龍床：“爹，今天的是我殺的，我一個人吃了半只。后來他家廚房送來好多飯菜，比宮里的好吃多了。”

夏元帝笑一聲：“飯桶，以后人家都不歡迎你去做客。”

六皇子笑嘻嘻地湊到他爹面前：“爹您今兒好不？有沒有人惹您生氣？”

夏元帝翻了一頁書：“還好，就是大郎有些著急。”

六皇子勸道：“爹，大郎還小呢。”

夏元帝嗯一聲：“明兒別出去了，陪你哥一天，后天帶他去鄭家散散心。”

六皇子心里發酸，他爹總擔心他哥在皇宮里悶得慌，可他爹已經好幾年沒出宮了，不是在上書房，就是在乾元殿，或者在太和門上朝。

唉，父皇才是最可憐的那一個。

“爹，您要不要出去轉轉？”

夏元帝看了兒子一眼：“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六皇子撓撓頭：“爹您想不想打獵？或者咱們喬裝去街上玩？”

夏元帝興趣缺缺：“不想去，朕以前都玩夠了。”

六皇子開始拍馬屁：“爹，別人玩二十年，只能當個廢。您玩了二十年，還能當一代雄主。”

夏元帝扔掉手里的書：“你往里頭去點，到我了！”

六皇子往里挪了挪：“爹，您有沒有上好的料子？”

夏元帝想換個姿勢靠著，王德忠立刻來幫他調整枕頭的位置。

“你要料子干什麼？”

“今兒我殺，濺了謝家侄一，我答應賠料子。”

夏元帝合上眼睛：“謝家不缺你那點料子，別打眼。”

六皇子就這點好，要東西從來不猶豫，要到算賺的，要不到也不虧。

他又湊了過來：“爹，我給您按。”

夏元帝閉著眼睛靠在那里兒子的服務：“小樹，等從鄭家回來，你去戶部當差吧。”

六皇子啊一聲：“爹，我不曬書了啊？”

夏元帝嗯一聲：“翰林院的人你都認得差不多了，去戶部，可知民生艱難。”

六皇子看了看這室簡單的陳設，心里嘆了口氣，父皇真是千古第一勤勉皇帝。

不選秀、不圍獵，一頓吃飯不超過十個菜，吃穿極其簡單。

“爹，那我聽您的。”

夏元帝沉默片刻后道：“以后我教導大郎的時候，你定要回避。”

六皇子聽懂了，大郎很快會封太孫。

太孫被皇帝教訓沒什麼，要是天天被小叔叔看到，以后等他登基做了皇帝，誰知道他會不會介意呢。

六皇子哎一聲：“爹，君臣份真束縛人。我以前和大郎同吃同睡，往后我在他面前說話還要注意些。”

夏元帝笑：“沒事，你在我這里可以胡說八道。”

六皇子哈哈笑：“爹，還是您對我最好。”

夏元帝輕聲道：“你姨父是戶部尚書，去了戶部后好好學。以后等大郎登基了，你好好當差，不要撈錢，給宗室做好表率，他就會需要你的。”

六皇子最聽不得這話，一把抱住他爹的胳膊：“爹，大郎登基還早呢，您要活一百歲！”

夏元帝笑了笑沒說話，然后岔開話題：“謝謙還是在家里逍遙快活嗎？”

六皇子點頭：“謙哥的日子可著呢。”

夏元帝微微瞇起眼：“云氏死了三年，他守了三年孝，當真是天下第一大種。”

六皇子覷了他一眼，父皇難道想讓謙哥出來當差？

那也不錯，謙哥要是能繼續走仕途，以后大侄的日子也好過些。

楊家那樣欺負謝家，還不是看謝家后繼無人。

“爹，謙哥院子里一個丫鬟都沒有，只有婆子和廚娘！”

夏元帝嗯一聲：“睡吧，別抱著朕，熱死了！”

六皇子趕松開他爹：“爹，您躺下，我再給您捶捶腰。”

夏元帝依言躺下：“你輕點，你那拳頭跟錘子似的，朕老了。”

六皇子非常輕地伺候老父親：“爹放心，我這手藝好著呢。”

王德忠看了看這況，躬退了出去，幾個人在屏風外頭守著。

夏元帝在兒子的伺候下慢慢睡著了，六皇子悄悄退到里頭去，乖順地在他爹邊躺下。

年輕人睡得快，等他睡死豬的時候，夏元帝又醒了。

他一個人在黑夜中睜開眼。

你想一直躲著？朕偏不如你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