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搖搖晃晃，回到了崔府。

剛踏府門，就看到劉湘君在候著。

“老爺，老夫人，你們回來了！”劉湘君迎上前來，“事怎麼樣了？那丫頭答應了嗎？”

崔仁貴搖了搖頭，臉難看地坐到了主位上。

劉湘君道：“可是王妃已經答應了長史啊！這事若了，對咱們崔家，對雪兒都大有好呀！”

“王妃在王府的日子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一條能搭上長史的路子。若討好了長史，王妃在府里也算是有了自己的人了。”

崔老夫人重重地將拐杖杵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不到不答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妁之言！”

“可是……可是那斷親文書……”

崔仁貴擺了擺手，打斷了劉湘君的話：“憑著雪兒如今在王府的地位，多的是人想結。銷掉一張斷親文書，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崔老夫人冷笑一聲：“到時候直接把崔寶珠送到長史府上就是了。到那時，還能如何？”

“怪就怪自己太招搖，讓長史那侄子瞧中了。咱們也是為好，那舅父舅母能給尋什麼好親事？”

劉湘君在一旁應和道：“老夫人說得是。像長史侄子這樣的人家，那可是數不盡的富貴榮華啊！那丫頭真是不識好歹。”

“過幾日，將那丫頭直接帶回崔家！能嫁給長史侄子這樣的人，還在這里擺譜裝模作樣？”崔老夫人道，“真是反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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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壽節將至。

裕親王府已提前數月備下獻給皇帝的壽禮。

崔雪賦還別出心裁地在禮單上附了一首詩。

《沁園春·雪》

北國風，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長城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與天公試比高。

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

一代天驕，吉思汗，只識彎弓大雕。

俱往矣，數風流人，還看今朝。

想著，這詩詞氣勢磅礴，意境深遠，皇帝看了，定會覺得才過人，引為知己。

自那日宮宴驚鴻一瞥，已過去一段時日。

可直到如今，都沒有機會再見到那位年輕的帝王。

朝思暮想，寤寐難安。

也曾以為，自己能一心追逐“事業”。

可自從真正上那個男人，發現自己錯了。

大錯特錯。

現在看到裕親王那張老臉，就想吐。

怎麼同樣姓李，一個宛若謫仙，一個卻如此不堪目？

可為了固寵，還得夜夜使出渾解數，去討好這個中鬼。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

崔雪賦猛地回過神來。

“王爺，您來了。”

裕親王笑瞇瞇地看著崔雪賦，眼中滿是邪之。

“我的小人兒，想死本王了。”

說著，便猴急地撲了上來，一把摟住崔雪賦的腰肢，在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崔雪賦強忍著心頭的惡心，笑著推開他。

“王爺，您瞧您，都把妾的妝弄花了。”

裕親王哈哈一笑，并不在意。

他一把將崔雪賦抱起，朝著床榻走去。

“人兒，春宵苦短，咱們可不能浪費了。”

崔雪賦心中一陣厭惡，卻只能強歡笑，配合著他。

裕親王迫不及待地解著的帶。

崔雪賦忍著惡心，聲細語地撒。

只是，每當想到那位年輕帝王的俊容，便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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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覺得自己要瘋掉的，還有趙文靖。

國公夫人終于給他好了一戶人家，說是知書達理，溫賢淑，就只等著下個月黃道吉日，便娶進門。

可趙文靖的心思，卻全然不在這即將到來的新婦上。

他的腦海里，反反復復，全是崔寶珠的音容笑貌。

一段時日沒見，相思之，就跟毒藥一樣，一點點地侵蝕著他的心房，讓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幸好新婦進門之后，他就可以納寶珠進府了。

趙文靖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好不容易睡著，又墜了夢境。

夢里，是前年他的生辰宴。

賓客盈門，歡聲笑語。

他坐在主位上，意氣風發，接著眾人的賀禮與恭維。

然后，他看到了。

是寶珠。

一步步走過來，走到他面前，將手中的賀禮遞給他。

他猛地出手，將手中的賀禮摔在地上。

夢里的他，臉上帶著厭惡與嫌棄。

“滾！”

“帶著你的東西，給我滾出去！”

淚眼婆娑地看了他一眼。

轉走進了霧里。

那霧，濃得化不開。

瞬間便吞噬了的影。

他心里一慌。

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寶珠！”

他跟著追上去。

可那霧，濃得化不開，冰冷刺骨，帶著一說不出的腥甜氣息，蠻橫地裹住他，幾乎讓他窒息。

他出手，胡地在霧中抓撈，卻只撈到一手更濃的冷。

寶珠的影，就在前方，若若現，他拼命地追，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卻怎麼也追不上。

“寶珠！寶珠！”

他嘶聲力竭地呼喊，聲音破碎，被濃霧無吞噬，連半點回音都吝嗇給予。

霧越來越重，寒意鉆心。他一個人，跌跌撞撞，孤零零地迷失在這片冰冷的虛無之中。

心口那個位置，空的，像是被誰用鈍刀子生生剜去了一大塊，疼得他蜷起來。

那種徹底失去的恐懼，讓他渾都仿佛凝固了。

再也找不回來了，他絕地想，什麼都找不回來了。

夢境破碎，趙文靖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大口大口地著氣，額上全是冷汗。

夢里的場景，太過真實，真實得讓他心悸。

他抬手，捂住口，那里，跳得厲害。

他想起了現實中的那一天。

他確實那樣做了。

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將親手做的生辰禮，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他確實那樣說了。

他說讓滾。

他到一陣恐慌。

如果……如果真的就這麼失去了……不，不行！他不能失去！

可隨即，他又找回了一慶幸。

幸好，那只是過去的事。

他還有機會。

他是國公府的嫡子，未來的國公爺。

他只要向王家提親，愿意納為妾，王家一定會答應。

畢竟，能攀上國公府這門親事，對王家來說，是天大的榮耀。

一定會回到他邊。

必須回！

他可以給更好的。

更多的榮華富貴，更高的地位。

他可以彌補過去所有的虧欠。

過去那些不愉快，那些他曾施予的難堪與屈辱，他會用這些，用他未來的“垂青”與“恩寵”，一點一點地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