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樓是京中新近才開的戲園子，三層高的樓閣，雕梁畫棟，氣派非凡。

據說里頭請的戲班子，是江南最有名的“玉茗班”，一票難求。

楊妙蓮早早便到了，在二樓一間臨窗的雅間里候著。

戲都快開了，崔寶珠和那兩位王家表姐，怎的還沒到？

起，對旁的丫鬟道：“你在這兒候著，我下去瞧瞧。”

楊妙蓮提著擺，快步下了樓。

剛走到一樓通往大堂的穿堂，便聽見前方傳來一陣嘈雜的爭吵聲。

幾個著鮮的年輕子，正圍作一團，言辭尖刻，氣氛頗為張。

楊妙蓮撥開人群，了進去。

被圍在中間的，不是崔寶珠、王芳和王玉三人，又是誰？

而那出言不遜，咄咄人的，正是與崔雪賦素來好嚴蕊芳。

只聽嚴蕊芳拔高了聲音，語帶譏諷：“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咱們崔大姑娘啊！”

“我聽聞啊，某人品行不端，忤逆不孝，已經被崔家逐出宗族，從族譜里除名了呢！”

“嘖嘖，真真是可憐見的，連個家都沒了！”

嚴蕊芳邊的幾個小跟班，也跟著附和，發出陣陣刺耳的竊笑。

王芳氣得小臉通紅，當即就要上前理論：“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崔寶珠卻手攔住了。

“嚴家姑娘，我有沒有家，關你何事？”

“好狗不擋道，還請讓開。”

嚴蕊芳被這不不的話一噎，臉頓時沉了下來。

“崔寶珠，你還當自己是崔府那個說一不二的大小姐呢？”

“以前看在崔大人是我父親上峰的面子上，我讓你幾分。”

“如今你連崔府的門都進不去了，還敢在我面前這般放肆？”

“今兒個，姑我可不打算再讓著你了！”

嚴蕊芳說著，便往前近一步，氣焰囂張。

“你現在有什麼資格在這里跟我大呼小？”

“若不是看在雪兒姐姐的面子上，我現在就讓把給轟出去！”

這話已是說得十分難聽。

王玉年紀小，膽子也小些，聽了這話，眼圈都紅了，抓著崔寶珠的袖。

崔寶珠的面，也冷了三分。

“這是怎麼了？蕊芳妹妹，寶珠姐姐，怎地在這里爭執起來了？”

眾人聞聲去，只見崔雪賦在一眾丫鬟婆子的簇擁下走了過來。

嚴蕊芳一見崔雪賦，臉上立刻堆起了笑容，親熱地迎了上去。

“雪兒姐姐，你可算來了！”

“你瞧瞧你這位‘好姐姐’，如今都落魄到這般田地了，還敢在我面前耍威風呢！”

崔雪賦眉心輕輕攏起，目在崔寶珠和嚴蕊芳之間流轉片刻，上前一步，似是想拉崔寶珠的手，卻又在半途停住，轉而對著嚴蕊芳，語氣帶著幾分無奈的縱容，“蕊芳妹妹，我知道你心直，沒有壞意，可寶珠姐姐如今……到底與從前不同了，你說話也該多顧及些的才是。大庭廣眾的，姐妹間有什麼話不能私下里好好說呢？”

又回首向崔寶珠，眼波里滿是關切，聲音越發輕：“姐姐，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換了誰驟然遇到這等變故，都難免心郁結。只是蕊芳也是無心之失，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與計較了，好不好？不然，倒顯得我們崔家姐妹不睦，讓外人看了笑話。”

這話，聽著像是在勸架，實則卻是在暗指崔寶珠不該計較。

崔寶珠心中冷笑。

這崔雪賦，裝模作樣的本事，倒是一日勝過一日。

不等崔寶珠說話，嚴蕊芳又尖聲開了口。

“雪兒姐姐，你就是心太善了！”

“這種不知廉恥，品行敗壞的人，有什麼好跟客氣的？”

上下打量著崔寶珠，眼神里滿是鄙夷與不屑。

“從前仗著自己是崔家嫡長，便死皮賴臉地追著小公爺跑。”

“如今被崔家除了名，沒了嫡的份，我倒要看看，還怎麼有臉繼續纏著小公爺！”

“莫不是以為，憑著王家那點銅臭，就能攀上國公府的高枝兒了？”

“簡直是癡心妄想！癩蛤蟆想吃天鵝！”

這話一出，周圍看熱鬧的人群中，頓時響起一片抑不住的議論聲和竊笑聲。

崔寶珠追逐小公爺趙文靖的那些荒唐事，在京中早已不是什麼。

如今被嚴蕊芳當眾這般揭開傷疤，還說得如此不堪，無異于將的臉面，狠狠地踩在腳下。

崔寶珠的臉，瞬間變得煞白。

的手，攥了拳頭。

王芳和王玉也氣得渾發抖。

楊妙蓮也急了，正要上前幫腔。

就在這時，一道冷冽如冰的聲音，驟然響起。

“吵什麼？”

眾人循聲去，趙文靖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人群后方。

他眉峰微蹙，鼻梁顯得越發峭直，薄抿，弧度冷冽。

嚴蕊芳看到趙文靖，先是一喜，隨即又有些心虛。

方才那些話，也不知小公爺聽去了多。

連忙出一個討好的笑容，聲道：“小公爺，您怎麼也來了？”

趙文靖卻連看都未看一眼。

他的目，徑直越過眾人，落在了臉蒼白的崔寶珠上。

當看到那副強忍著屈辱，卻依舊倔強地直脊背的模樣時，趙文靖的心，沒來由地又是一揪。

他邁開長，幾步便走到了嚴蕊芳面前。

嚴蕊芳還想再說些什麼。

“我與崔寶珠的事，何時到你這種外人來指手畫腳，說三道四了？”

嚴蕊芳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張了張，想要辯解。

趙文靖卻本不給開口的機會。

他猛地抬起腳，快如閃電，狠狠一腳踹向嚴蕊芳！

“啊！”

嚴蕊芳猝不及防，發出一聲凄厲的慘，踉蹌著跌倒在地。

周圍的人群，發出一片倒冷氣的聲音。

嚴蕊芳帶來的丫鬟婆子們，也都嚇傻了，一時間竟忘了上前去扶。

趙文靖看也未看趴在地上哀嚎的嚴蕊芳，只是冷冷地盯著，一字一句道：

“下次若再讓我聽見你對不敬，休怪我手下無，讓你嘗嘗，什麼真正的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