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小公爺趙文靖，像是蔫了的茄子，整個人都懨懨的。

往日里最的騎馬箭，不去了。

平日里總要翻閱的兵書，也不看了。

就連飯食，也用得比平日里了許多。

整日里，歪在書房的紫檀木躺椅上，對著窗外的芭蕉葉發呆。

丁二在一旁瞧著，心里頭七上八下的。

自家主子這是怎麼了？

自從那日在醉仙樓門口，跟崔大姑娘不歡而散之后，就一直是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莫不是……還在為崔大姑娘的事兒生氣？

可瞧著也不像啊。

若是生氣，小公爺的脾氣，早就該發作了，摔幾個杯子，罵幾句下人，那都是常有的事。

可這幾日，小公爺雖然臉不好看，卻也沒怎麼發火，就是……沒神。

丁二端了茶進來，小心翼翼地放到小幾上。

“爺，這是新到的雨前龍井，您嘗嘗？”

趙文靖眼皮都沒抬一下，只從鼻子里“嗯”了一聲。

“爺，您這幾日……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爺，奴才這幾日在外頭，倒是聽說了些新鮮事兒，說給您解解悶？”

趙文靖終于有了點反應，他慢慢地轉過頭，眼神沒什麼焦距地落在丁二臉上。

“說。”

丁二清了清嗓子，開始撿些市井趣聞說給趙文靖聽。

“爺，您猜怎麼著？城東張屠戶家那頭養了三年的老母豬，前兒夜里，一窩生了十六只小豬崽兒！十六只啊！張屠戶樂得見牙不見眼，說這是好兆頭，今年定能發大財！”

趙文靖沒什麼表。

丁二額角見了汗。

這個不好笑嗎？

他再接再厲。

“還有還有，聽說那百戲班子新排了個猴兒戲，‘孫猴子大鬧水晶宮’，那演孫猴子的小猴兒，機靈著呢！能在細竹竿上翻跟頭，還能學人作揖討賞，奴才帶您看去？”

趙文靖依舊沒什麼表。

丁二心里開始打鼓。

今日這是……油鹽不進啊！

丁二絞盡腦，又想起一樁。

“對了，爺，還有一樁事，這兩日京城里都傳遍了，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他刻意低了聲音，帶了幾分神。

趙文靖的目，終于從窗外的芭蕉葉上，移回到了丁二臉上，雖然依舊沒什麼緒，但好歹是正眼看他了。

丁二神一振，連忙道：“就是前幾日乞巧節，安遠伯府不是辦了賽巧會嗎？”

“都說，安遠伯府那位楊公子，對崔大姑娘青眼有加，還特意為贏了那盞‘百鳥朝燈王’呢！”

“如今外面都在傳，說安遠伯府怕是看上了崔大姑娘，有意結親！”

這話一出，丁二明顯覺到自家主子周圍的氣場，又冷了幾分。

趙文靖冷哼一聲，譏諷道：“哼，跳梁小丑，嘩眾取寵罷了。”

丁二脖子了，趕道：“爺說的是！這事兒啊，鐵定是假的！空來風！”

“因為啊，”丁二的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了幾分，“還有一樁天大的喜事！這回可是千真萬確的！”

趙文靖不耐煩道：“有屁快放。”

“是是是！”丁二連忙點頭哈腰，“陛下為楊顯忠，賜婚了！”

這話音剛落。

原本歪在躺椅上，一副生無可模樣的趙文靖，像是被人從背后猛地推了一把似的，倏地一下坐直了子。

他那雙原本沒什麼神采的桃花眼，此刻卻像是被點亮的星子，驟然迸發出一亮。

丁二被自家主子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嚇了一跳，一時間忘了接下來的話。

趙文靖盯著丁二，急切地問：“你說什麼？”

“陛下給誰賜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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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崔府，和善堂。

崔老夫人端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旁，劉湘君，正替捶著背，臉上也帶著幾分恰到好的愁容。

“母親，您也別太生氣了，仔細氣壞了子。”

崔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聲，一拍桌子。

“我能不生氣嗎？真是個不爭氣的！”

口中的“不爭氣的”，自然指的是崔寶珠。

“原以為這些日子安遠伯府的人來得那般勤，能攀上什麼高枝兒，將來也能提攜家里一把。”

崔老夫人越說越氣，口起伏不定。

“那楊家公子，年紀輕輕便在前任職，又是安遠伯的嫡長子，將來前程不可限量！”

“乞巧節那天，還地送了那什麼燈王過來，鬧得滿城風雨！”

“我還當這事兒八九不離十了，誰曾想……”

崔老夫人氣得直搖頭，“誰曾想，那楊公子轉眼就被陛下賜了婚！這下可好，竹籃打水一場空！”

劉湘君連忙接口道：“母親說的是。寶珠那孩子，就是個沒福氣的。”

“白白讓人看了笑話！”

劉湘君遞上一杯溫茶：“母親息怒。這姻緣之事，本就講究個緣分。寶珠這孩子，大約是緣分未到吧。”

“緣分？”崔老夫人冷笑一聲，“我看是沒那個命！”

頓了頓，想到別的，臉上終于出些許欣之。

“說來說去，還是咱們雪兒爭氣！”

“晉國公府那邊，今日又遣人送東西過來了。”

劉湘君聞言，臉上的笑容也真摯了幾分：“可不是麼。雪兒自小就懂事，都拔尖兒。小公爺對，也確實是另眼相看。”

“方才送來的那幾匹云錦，還有那套南海進貢的珍珠頭面，可都是頂尖兒的好東西。”

“小公爺對雪兒，當真是費心了。”

崔老夫人聽著，臉上的褶子都舒展開了不。

“這才是正經的！那晉國公府，是何等門楣！雪兒若是能嫁過去，將來便是國公夫人，咱們崔家，也能跟著水漲船高！”

斜睨了一眼窗外，語氣里帶著幾分不屑。

“哼，崔寶珠鬧出再大的靜，也不過是鏡花水月，虛張聲勢罷了。”

“咱們崔家的將來，還得指雪兒！”

“母親且看，晉國公府送禮的意頭越來越明顯了。小公爺盡管上不說，可這心思，明眼人都能瞧出幾分來。”

崔老夫人呷了口茶，面上帶著幾分自得。

“雪兒十三歲我就知道有出息，果然沒錯。”

“說起來，那寶珠也真是個不爭氣的。前幾年那般癡纏小公爺，鬧得人盡皆知，如今小公爺對雪兒青睞有加，怕是要眼紅得很。就怕又鬧出什麼幺蛾子。”

崔老夫人一聽這話，頓時擰了眉頭。

“敢！”

“我早就瞧出那丫頭不安分。自打娘去了，就越發無法無天。這些年為了，咱們崔家可沒被人笑話！”

劉湘君連忙賠笑。

“母親別氣。寶珠雖然頑劣，但也不至于壞了雪兒的大事。再說，小公爺對雪兒一片真心，怎會被寶珠影響？”

崔老夫人冷哼一聲。

“話雖如此，可寶珠那丫頭，向來眼里沒尺子。我是怕心生嫉妒，做出什麼不得的事來。”

目一厲，沉聲道：“這丫頭，該給找個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