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過去，晏軍都沒有找到宋致易，他就像是憑空消失了。

天亮得很快，京兆府運行如常。

該打更的打更，該收燈的收燈，該開的城門照例大敞。

靠近皇宮的數條街道一派清冷，百姓們躲在家中悄然觀，不敢出來。

昨夜晏軍攻打皇宮的聲音，他們都聽見了，但發生了什麼，無人知曉。

卯時四刻，京兆府宣令司主事帶著一隊吏員走上街頭，在大大小小的告示牌上張蓋著朱砂大印的布告。

隨著日頭越來越高，圍上告示牌的人漸漸變多。

識字的低聲念出，不識字的抓人就問。

很快，全城震驚。

昨夜皇宮門前的廝殺聲，竟是在改天換日。

可這朝代更迭得靜，就這麼點麼——

上邊也未提他們這些百姓需要做什麼，只說，一切如常。

時間過得很快，一日下來，沒有任何大事發生。

第二日，第三日，除卻價略有小漲之外，果然一切如常。

第四日，價下調，甚至糧食的價格比之前更低。

也是這天傍晚，京兆府又了這幾日的第六張布告出來，要納賢招士。

不需要會讀書識字，覺得自己腦子靈活，能夠管住別人的，都可前往京兆府指定署報到核驗。

一時間，上千人涌去，最后只留下六人。

這六人，全被季夏和帶走。

這幾天，夏昭忙得頭昏腦漲。

百姓們一切如常，卻快不過氣。

是謠言，就下了至三十個。

傳謠者都是無所事事，沒有任何政治背景和目的，單純無聊或者想引起旁人注意的人。

除卻謠言，城外還發了好幾場械斗和煽村民逃亡的事件。

夏昭昨天親自帶人趕出城，那個煽者是個五十來歲的男子，已經被抓起來了。

他一邊煽制造恐慌，一邊低價收走別人的地產和田產。

夏昭令手下他的上，當眾施以鞭刑。

馮萍和劉巧云的手勁大，二人將他打得皮開綻，上掛不住一塊好皮。

夏昭令他將低價收來的地產和田產全部還回去，每戶再額外補一袋米，若不照辦，就把他打死牢。

這邊理完，在回京的路上，夏昭迎面遇到陸寧衿的手下，找到田梧了。

田梧哪也沒去，他被趙寧的死士引去見裴卉嬈了。

殯宮出事那日，裴卉嬈給田梧留了一個餌，便是偽裝殯宮守衛的死士。

田梧果然咬上了。

也因這個死士，田梧差錯，躲開了宋致易派去逮他的人馬。

現在，田梧在裴卉嬈那。

陸寧衿的手下將知道的說完，看著夏昭：“阿梨將軍，我們掌柜的問您，要不要去找他？”

夏昭搖頭：“不了。”

后續如何，先看裴卉嬈的打算，不手。

但令夏昭沒想到的是，剛回廨，便又得來報，稱田梧自盡了。

陸寧衿跟著這個手下后面進來，皺眉道：“不想，這田梧也是有一朗骨頭的人。我們與他立場不同，難評善惡，但他算是個人。”

夏昭點點頭，看向馮萍：“我走不開，你替我去看裴卉嬈。”

馮萍應聲：“是。”

陸寧衿道：“阿梨，我也去。”

“好。”

田梧是用一把匕首，自己的心臟，在極短的時間里便咽氣的。

他下手非常果斷，沒有半點猶豫和比劃，直接就了進去。

鮮流了他一，被發現的時候，他靠在樹下，眼睛已經閉上了。

裴卉嬈聽聞時很平靜，靠在床頭，目緩緩從手里的書冊上抬起，看著來告訴這件事的死士。

半個時辰前，田梧到病床前看。

二人距離很近，田梧的眼神憤恨復雜厭惡，但裴卉嬈還能讀出他對的誼。

不過橫亙在和他中間的那些恩與怨，有一個“”字，遠遠不足以讓他們過去，重拾彼此的舊，變回恩的一對。

二人再度發沖突，槍舌戰，互相譏諷。

譏諷他階下囚，罵他也有今天。

他說是他主愿意過來，想看看的手斷了沒有。真可惜，沒有。

說他國亡家破，眼瞎跟錯了主子，一切咎由自取。

他沉默了。

正好也罵累了，田梧最后看了眼，轉離開。

裴卉嬈和屋的死士們沒攔他。

然后，田梧就死了。

走的很決絕，不帶猶豫。

裴卉嬈披了件外套出來，步伐很沉重，越走越慢，而后，看到田梧靠在樹下，俊容慘白，盡失。

裴卉嬈沒再上前，只淡淡道：“差點忘了，大人是個很驕傲的人，我把他的驕傲整個踩碎了。”

旁邊的死士道：“如何置他的尸？”

“有勞幫我定一口棺木，再幫我雇傭一輛馬車。”

“要將他的尸送走？”

“嗯。”

“送去他老家麼？”

裴卉嬈一笑：“不，是我的家鄉。當初我說要他為我陪葬，那自然是送去我的老家。”

裴卉嬈看回田梧閉的眸子，的眼淚緩緩落下：“我的家鄉隔蔻鄉，葉落歸，我以后也是要回去的。讓大人先葬在那，以后我死了，我葬主位，他要朝著我。”

死士道：“好主意。”

裴卉嬈笑了笑，眼淚流得越來越多。

用手背飛快去，但沒用，眼淚還在拼命往外涌，四肢百骸被一劇烈的疼痛襲擊，揪得呼吸都痛。

“大人……”裴卉嬈低低哭道。

陸寧衿和馮萍來看時，還在這站著，哭得很傷心。

不過多傷心，都沒過去一田梧的尸，或者抱一抱他，就隔著距離，遠遠看著他。

待陸寧衿走來，一把撲了陸寧衿的懷抱。

哭夠了，裴卉嬈掉眼淚，抬起頭笑道：“想必宋致易也不會想到，第一個為他殉國的臣子，居然是我的大人。”

陸寧衿道：“田梧那個妾還懷著孩子，快生了。”

裴卉嬈道：“瑤琴若不想養，那我養。若愿意養，那就由著。不過這恐怕很難，滴滴的，未必能拉扯得大。”

說完，裴卉嬈停頓了下，又道：“但我想，大人離開前應該已有安排。他府里的人，應該會照顧好。”

陸寧衿道：“好，那就先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