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只被驕縱慣了的貓，主人對它百般縱容，可有一天主人停止給它喂食。

這只驕縱的貓這才發現，主人再也不會對予取予求的縱容。

他哪里是不給喂食，分明是要著主走向那唯一的食盆，承認自己早已沒了別可去，讓逃都不能逃，從此往后只能依附著他。

謝凌也偶爾會給喂食，讓確定他還沒有徹底走遠，就像昨夜，男人了茸茸的腦袋作為安。

再多的，便沒有了。

翌日謝凌過來看了一下，便沒再過來看過了。

他一面忙于政務的理，一面還得為手許家的事從中斡旋，同時還要暗中布局。

阮凝玉何嘗不知道這是謝凌給的一種懲罰。

這麼久了，謝凌心里生出了名為怨恨的緒，他的目就像是條毒蛇，他恨對他的意如此敷衍怠慢，這是任何一個自尊的人所不能容忍的。

他讓好好想一想，考慮考慮。

這段日子便是他給設的最后時間。沒有催促，也沒有問，只將選擇權輕輕推到面前。

到最后期限的時候，便是他收回所有溫的日期。

謝凌肩負著謝氏的榮華，他打心底是個驕傲的人，又怎能容忍一次又一次地拒絕。

他雖溫和，卻也是個棉里藏刀的主，他非要做出一個抉擇，他或許以為，他能將到崩潰邊緣，再慢慢地進行收網。

阮凝玉一點一點冷靜了下來，又覺得一陣細思極恐。

謝凌真的是下了好大一盤棋。

那麼，他先前在面前所流出的那些卑微姿態與緒，難道全都是他偽裝的嗎？

以為自己才是那個隨意挑逗對方緒的人，可沒想到自己才是那只獵。

阮凝玉忽然心頭發冷。

原來一直困在他織就的溫陷阱里。

原以為謝凌是局的那個，可沒想到他隨時都能從這種緒里離出來，冷靜地旁觀。

阮凝玉這才驚悚地發現，原來他過去江南那邊竟發生了如此大的改變，而竟從未察覺分毫。謝凌竟深諳人到了如此地步。

是太自以為是了。

他回京后，早已暗中籌謀多時，虧被他偽裝的表象蒙騙了這麼久。

阮凝玉咬著。

是了，他本就是那般絕頂聰慧之人。縱然此前從未沾染過之事，可先前在這里栽過那一回跟頭，吃過那一次教訓后，竟像是豁然開了竅一般，無師自通地到了門路，不多時便將男之間那點微妙的腸、迂回的心思，揣得通，拿得恰到好。

他先讓習慣他的存在，著他的溫。

最后在最沉溺其間的時候，卻突然停住，將的期被生生懸在了半空。

被如此對待，只要是個人，都會百般撓心，罷不能。

謝凌不可謂不功。

阮凝玉在臥房里摔碎了一個男人先前送的琉璃盞。

雖不認為自己是個緒不定的人，可在他這樣的作之下，還是被激起了一惱。

他這是想在這場拉鋸里，看誰先撐不住、誰會一敗涂地麼？

做夢！阮凝玉心頭猛地竄起一簇火。實在沒料到，謝凌竟會自負到這種地步。究竟是什麼給了他底氣，讓他篤定會乖乖收起棱角，溫順地鉆進他布好的網里？

先前，是太掉以輕心了。

無論謝凌在京城里做了何事，阮凝玉再也沒有過去找他。

的日子照舊，把他當空氣，就仿佛府里不曾出現過他這個人。

偶爾遇到他的時候，阮凝玉的反應都很淡，甚至有時候都不行禮。

據說許清瑤又見了謝老太太一面，是謝凌在旁邊陪同。

而阮凝玉要讓他知道，對他一點念想都沒有。

見到，謝凌還是會對繼續微笑。

但卻不像從前的那般親了。

最后一次看見他的時候，隔著高高的臺階，他們四目相對。謝凌的表卻沒有一點變化，很淡，像在地面很快就會消失的水痕。

阮凝玉收回目。

事到如今，謝凌帶給的震撼，早已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在心里砸開層層疊疊的浪。

他絕非一個簡單的人，那份深沉到近乎詭譎的神。

阮凝玉忍不住愧起來，后悔先前自己在他面前的自以為是。那樣的矯造作，那樣的虛假意，都被謝凌全然看在了眼里。

而他卻沒破，這才是最讓人頭皮發麻的。

阮凝玉只覺得脊背發涼，這個人太可怖了。

故此，更讓堅定了要遠離他的心思。

他都這樣心思深沉了，再不逃的話，豈不是要被他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何況，謝凌是何等人，若當真染指了他，謝凌上便有了污點，也會變整個謝氏的罪人。

這份罪名，可承擔不起。

四月天里，綠樹蔭，新荷初，阮凝玉提著擺繞過假山時，恰在荷花池畔撞見了謝宜溫。

謝宜溫剛解了足沒多久。

阮凝玉腳步微頓，隨即斂衽行禮，聲音被風送得輕：“大表姐。”

許是和謝凌疏離的緣故，連謝宜溫都聽到了風聲，謝宜溫看的面和緩了一點，但還是冷如冰霜。

阮凝玉低著頭，沒說話。

也許是謝凌對的冷淡，竟謝宜溫原本對的那幾分不喜變了同。

謝宜溫輕輕嘆了口氣，語氣里帶著幾分復雜的喟嘆："先前我總當你是禍，大堂兄那般清正端方的人，是謝氏滿門的榮，若真被你纏上壞了名聲，往后不了被人脊梁骨。可誰能想到，如今竟是他先冷待了你......"

謝宜溫雖一臉冷淡，但還是和了聲音勸。

"你也別太往心里去。男人的意本就靠不住，今兒個把你捧在心上，轉天或許就拋到九霄云外了。如今大堂兄一心幫著許姑娘，與走得頗為親近，這也是常。你也別太傷心......"

阮凝玉怔住，沒有想到大表姐竟誤會了。

微微蹙眉，怎麼可能因為謝玄機而傷神？

謝宜溫難得出一笑來：“我聽老太太邊的楊嬤嬤說，大堂兄許是要松口了，若是許大人的事當真能順遂，許姑娘嫁進謝家，倒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的妥當姻緣。”

許是看見大表姐臉上的笑容，阮凝玉莫名的心里不舒服，像被什麼東西輕輕硌了一下，悶得發慌。

兩人又隨意說了幾句無關痛的話，只覺那點不適漸漸漫開來，便起斂了斂裾，向謝宜溫告辭離去。

謝宜溫剛走沒多遠，阮凝玉讓丫鬟離開，獨自繞著蓮花池散心。

誰曾想轉過那堆疊的假山時，腳下忽然一個踉蹌，竟是不小心崴了腳踝。

青石板路被晨浸得微，提著擺的手猛地一松，子晃了晃才勉強穩住，眉頭瞬間蹙起，顯是疼得不輕。

種種不起眼的緒頓時一齊涌了上來。阮凝玉莫名眼眶微紅，生生將眼淚給了回去。

像是察覺到了遠一道熾熱的目，阮凝玉抬眼，兩人的視線毫不意外地上。

原來謝凌和他的仆人在假山高的一亭中。

見到崴到了腳。

謝凌目微凝，轉頭看向側的負雪。

“去看看表姑娘傷著沒有。”

負雪正要過來時，阮凝玉忽然強道：“不用了。”

扶著假山石勉強站穩，額角因疼痛沁出細汗，卻仍是揚著下，一字一句說得清晰：“我沒事。”

謝凌面上浮著層淺淺的笑，“當真沒事？”

他沒有像過去一樣過來，將給抱起。

腳踝的鈍痛尚在其次，阮凝玉只覺得心口像是被一團無名火燎著。

雖然明知謝凌可能是在變相地懲罰，可崴腳以后，謝凌不是像先前第一時間快步過來，攥住的手細細查看，可如今他卻只站在高亭中，遣個仆人來問一句便打發了。這樣的前后反差，是個人都會覺得很明顯。

男人那雙墨目里，再也找不到往日能溺死人的溫，只有出于修養的平和。

著亭中那個清瘦拔的影，只覺得那團火越燒越旺，燒得嚨發，連呼吸都帶著灼痛。

想讓對他服？不可能。

他心里清楚得很，清楚習慣了他替擺平一切事。

阮凝玉知道，只要對他示弱，哪怕是掉一滴眼淚，他便會過來。

可若是這樣的話，那無疑自己被他徹底拿，那等同于松口答應了他。

之后便再也沒有理由能拒絕他了，便是謝凌的池中之，謝凌有各種手段可以將困在謝家后院，名為兩相悅，將綁在他的邊，生生世世都與在一起。

再者謝凌心思詭譎不定，就算淪為他的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權貴之心，原就如天上流云，一日三變，從無定數。

向他示弱的代價，太大了。謝凌轉天便可能因時局流轉、利弊權衡，輕易改了主意，對冷了心腸。

“沒事。”

屈膝福，垂著眼簾，“便不打擾表哥在此風了。”

因為疼痛，咬出的痕更外地深，察覺出不自的這個舉，竟讓兩人心頭同時沉了下去。

無他，有些記憶格外深刻。

謝凌手指挲了一下，溫熱的仿佛還殘留在角，被風一吹，仿佛快要淡忘了。

“表妹這便告辭了。”

見不用他幫忙，謝凌沒有強求。

亭中風穿而過，拂他袍一角，那影便如先前一般，穩穩立在那里，再沒多余的舉。

阮凝玉在池邊尋了塊潔的青石坐下，擺鋪展在微涼的石面上。

垂眸著自己腫起的腳踝，指尖輕輕按了按。等了約莫一炷香的工夫，腳腕的麻意散了些，才扶著旁的柳樹慢慢站起，試著挪了兩步。

很快回來的抱玉發現了，便扶著回了海棠院。

臥房靜悄悄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挽起阮凝玉的腳。

阮凝玉半倚在引枕上，聽著沾了藥酒的棉布皮的細微聲響，心里很不是滋味。

很煩躁。

適才在假山的切磋，更讓懼怕起謝凌來。

謝凌那副不聲的模樣，有著全然掌控般的平靜，像深潭，不見底，也不深淺，只覺得脊背泛起涼意。

主要是他對許清瑤出手相助的行徑，令作嘔。

就像細針，時不時刺一下。

這便是謝凌的意圖。

只有這樣，才能證明些什麼。

阮凝玉更不能讓他發現流出的一緒，一旦被他發現了，他便會發現他的所作所為是正確的，越發的貪得無厭，貪向索取喜歡他的緒，而便是避無可避，一點勝算也沒有了。

為了得到，謝凌真是無所不用極其，當真是個瘋子。

他怨恨到骨，寧愿惡心，也要用這種方式得到。

不夠銘心刻骨，便不了的心。

傍晚的時候，阮凝玉收到了秦王府的信，是慕容深親筆所寫。慕容深句里句外都在說下藥的另有其人，引導著去懷疑謝凌，意在挑撥兩人的關系。

最后又關心了是否有事。

還言謝先生如果覬覦著，要將收回臠，大可求助于他。

慕容深會幫從謝府逃出來，他會給置辦一個清靜宅子用來安。

因阮凝玉不在現場，人當時也是昏沉的，醒來后便什麼都不記得了，比起慕容深給下藥，更傾向于相信是謝凌做的。

……

待阮凝玉的影徹底消失在曲徑盡頭，負雪才轉過，向亭中靜坐于琴案前的謝凌，晨映得那淡藍錦袍泛著。

得到阮凝玉離開的消息，男人袖中握的手這才漸漸松開。

謝凌平靜地彈著琴，指法從容，一曲天地悠悠，一錯音也無。

待一曲終了，負雪猶豫了片刻，終是忍不住低聲問道：“主子，當真不去看看表姑娘麼？方才瞧著走得踉蹌，想來傷得不輕。”

謝凌指尖輕捻著一弦，想起阮凝玉扶著假山時額角沁出的那些細汗，聲音不由便冷了下來，“不必。”

負雪低頭，不敢再言。

當他再度看過去時，男人已重新調好了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