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蝶 你騙我這事怎麽算？

夜幕低垂, 細雨如。

會場外燈火通明，照得人無遁行。程舒妍起初沒，直到一陣涼風刮過, 卷著雨，鑽進的領, 放空片刻的大腦才重新開始運轉。

這人的準則是盡可能規避麻煩，但如果麻煩找上門了, 那就淡定應對。

知道，那晚醉酒後的放縱沒那麽容易過去，既然已經遇見了, 他們早晚要在清醒的狀態下進行對峙，一場時隔六年的對峙。

程舒妍深吸一口氣，轉過, 與他面對面。

的眼神裏沒有久別重逢的驚喜, 沒有洶湧翻滾的，更沒有被撞見的慌與不安。一如既往的平靜，甚至十分坦然地選擇了老土而實用的開場白，說, “好久不見。”

商澤淵卻淡淡道, “兩周, 也不是很久。”

他的視線始終未從臉上錯開半分，眼眸低垂，角勾著, 帶著明顯的嘲意, “還是說，你忘了那晚……”

“我記得。”程舒妍及時把話接過來。

察覺到不遠有人端著相機藏在樹叢裏，時刻鎖定著他們。

商澤淵明明也知道, 但他不在意，上下皮一，隨時隨地就能蹦出幾句驚世駭俗的話，這張揚狂妄的勁一點沒改。他可以不顧及，但不行。

周遭人來人往，實在不適合展開話題。

眼下走也走不，主提議換個地方說話，商澤淵說不必，他跟也沒什麽可說的。

說這話時他沒看，掏出煙盒，敲出一支煙，偏過頭點火。臉頰鼓，火星燃起，煙也飄著。

程舒妍約能聞到薄荷煙草味和他上的木質香，混合著糾纏著，在的雨天一點點向蔓延，卻點到為止，始終不靠近，如同他們兩人的距離一般，隔著幾步遠，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對話。甚至中途幾次有人從他們之間穿過，他與在談，卻沒有一連接。

明明兩周前還火熱地纏在一起，而今滿臉都寫著不悉，帶有調侃意味的話也說得冷淡。

他們確實不是能敘舊的關系。

程舒妍默了默，問他，“那您找我是？”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有些事，你得記著。”商澤淵懶懶地提了下角，“順便看看你國外進修幾年，學了點什麽東西回來。”

花兩百萬拍下的畫，說白了還是因為當年的事。

記恨擺在明面上，字裏行間都帶著刺。

程舒妍笑得清淡，“我記向來不錯，只不過有些事不適合記太久，對別人對自己都不好。”

商澤淵也笑，“我不介意幫程小姐回憶起來。”

“這就不用麻煩了。”

“用不用似乎你一人說了不算，總得問過另一人的意見。”

“那還請商總幫我問一下，既然已經都重新開始生活了，可以放下了嗎？”

“問過了，”他向上呼出一口煙，隨即擡手，將半截煙摁滅，垃圾桶上飄了雨，蓋子，到煙火的瞬間，“滋”的一聲響，與此同時，他再次開口，“他說，不行。”

他們互相說著只有對方能聽懂的啞謎。而在商澤淵明確態度之後，程舒妍深吸一口氣，選擇將話說得直白點，“你想怎麽樣？”

至此，啞謎結束。

商澤淵沒應。

恰好此時助理找出來，和他說拍賣會已結束，要不要進去和畫家拍照，商澤淵說，“不了，我本來也沒興趣。”

助理讀懂他的意思，立即打電話通知司機，沒一會，一輛黑邁赫從雨幕中駛來，穩穩停在臺階下，隨後，司機開門下車，撐傘來接。

商澤淵邊回消息邊邁步，只是剛走下兩個臺階，他才想起什麽似的，站定腳步，偏過頭沖程舒妍側了眼。

雨越下越大，燈在雨幕中像被蒙了層模糊的薄布，而他側著臉，五廓宛如雕刻，下顎線冷鋒利。他那一眼甚至沒確切落到上，就只敷衍而淡漠地點了一下，說，“程小姐，我們很快再見。”

說完，他利落收回視線，重新邁步。

俞助理這才意識到兩人是認識的關系，出于職業敏，他禮貌地和程舒妍打招呼，又面地問，“程小姐，您車了嗎？還是……”

“不需要。”回答他的是商澤淵，他還未走遠，但也沒回頭。長不不慢地邁著，一手兜，另一只手朝這邊擺了下，意思是，別多管閑事。

助理看懂，再次沖點過頭後，撐傘追了出去。

直到商澤淵上了車，車子重新駛夜，程舒妍才不輕不重地呼出一口氣。

這還是他第一次自己先走，把扔雨中。但程舒妍并不在意，也沒心思想這些，滿心滿腦都是自己惹上的麻煩。

到底還是沒躲過。

*

事實證明，程舒妍的顧慮沒錯。

那晚之後不過兩周，公司狀況百出。

先是原定在兩周後的畫展出了問題，租賃場地的合作方臨時毀約，賠償違約金，作廢了合同。

其實取消倒也無所謂，本來這次的個人畫展也是流公益類的，以前更正式更大的早都辦過。現階段對于程舒妍而言，畫畫只是懷，服裝設計和公司才更重要，是的面包。

但壞就壞在面包也被了。

開畫展的場地被調換了件開發研討會，甲方公司點名要他們Rebirth做活流程，并且開價很高，要高于市場價五倍還多。程舒妍知道這種挑釁的事，多半是商澤淵的手腳，不接，接著別的業務就被堵了。

一般來說，這種對接工作，程舒妍都會給公司的AE，但這次的狀況AE顯然辦不妥。沒辦法，只能親自去談，結果也一樣，所有的合作方避而不見。

他們就像被包裹在一個盒子裏，完全封閉，不風。

現下業務全部取消，新的合作又找不到，近兩周，公司裏的人直接躺平。有幾個閑不住的，時不時趴在辦公桌上哀嚎，說自己原本下班後會接幾個設計稿，不知道為什麽最近全黃了。其中一人問虞助理，“要不要勸老大去算算風水？”

虞助理玩笑似的轉達這話時，程舒妍正坐辦公室裏，手握滾燙的茶杯，默默抿直線。

這哪裏是風水能解決的問題，這分明有人在一手遮天。

也是想不通，商家的基一直在江城，什麽時候擴張到北城了？北城這麽大，他又怎麽做到這麽迅速的？

Rebirth雖然規模不算大，但也不至于被全方位封鎖，然而他卻誇張到連員工的私活都能幹涉，簡直到了可怕的程度。

當晚，程舒妍直接給姜宜打了通電話。

姜宜是個小富二代，也是個萬事通，只要在北城範圍，幾乎沒有打聽不到的事。

委托姜宜去打聽一下商澤淵，總得知道他已經到什麽程度了，才能進一步想辦法。

姜宜說，“咦？好巧，我剛好因為他的事準備給你打電話來著。”

程舒妍擰眉，“什麽事？”

“他在我朋友那酒吧呢，托我朋友傳話，說猜你有工作想跟他談，”說到這，忍不住八卦，“大畫家，你是怎麽認識他的啊？”

程舒妍火燒眉，也沒有時間解釋，匆匆代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開始坐沙發上沉思，翹著，抱著臂，指尖在胳膊上迅速點了幾下，終于，站起，去臥室換套服，拎包出門。

路上，姜宜將整理好的資料打包發了過來。

說開酒吧的朋友天天在群裏吹，自己認識了個多牛的大佬，出于好奇，所以早在程舒妍跟開口前，就調查了商澤淵。只不過範圍有所局限，因為對方的勢力并不止在北城，而是蔓延到全國各地乃至國外，能查到的僅僅是北城的這一部分。

酒吧外豪車排，程舒妍從中找了停車位，坐車裏看姜宜發的資料。

車上沒開燈，線昏暗，手機屏幕了唯一源，打在逐漸凝重的臉上。

資料上對商澤淵的家世背景一概不知，只有他掌管的部分企業。從金融到影視再到地産，他無一不涉足，如同藤蔓一樣擴張蔓延，遍布整個北城，確實達到了一手遮天的程度。

什麽青出于藍，他不過二十七歲，實力已經蓋過商景中，手段也是。

程舒妍驚訝驚嘆的同時，不免到窩火。

這段時間工作頻繁阻，屢遭壁，本就讓焦頭爛額，在到強大的迫後，滿腦子只剩一句：有必要嗎？

有必要對趕盡殺絕嗎？

程舒妍無意識攥手機，又靜了片刻，開門下車。

腳踩高跟鞋，帶著緒，走路生風。酒吧有人包場，走到門口，工作人員手攔人，程舒妍說，“裏面有個商澤淵的，跟他說我在外面，我姓程。”

商總是今晚請來的大人，也不是誰想找就能找，但對方見程舒妍氣場足，長得漂亮，看起來多半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思忖過後，便進了門。

隔了會，有人推門出來，卻不是剛才的工作人員，而是商澤淵。

彼時他正打電話，一手著煙，另一只手握著手機，邊說邊朝撂了眼，淡的一眼，沒跟使眼也沒打招呼，卻偏偏站在旁邊。

程舒妍就抱著臂在那等，也不急，暗自醞釀著緒，直到他對電話那邊說，“我這有事，先掛了。”

才擡眼看向他。

商澤淵將手機隨手揣口袋裏，對上的視線，勾，“來了。”

他知道會來，一副游刃有餘的姿態，這倆字也被他說得輕描淡寫。

可他越是這樣，程舒妍越生氣，有邪火蹭蹭往上躥。

也沒心跟他兜圈子，直言道，“你到底想怎麽樣？”

商澤淵慢條斯理地吸了口煙，沒應這句，轉而問，“不進去嗎？”

“我沒時間。”

“那就等你有時間再說。”

說完，他沒準備在這耗，轉便走。

程舒妍對著他背影喊，“商澤淵！”語氣很急，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氣。

商澤淵腳步一頓，再度轉過，還是那副不甚在意的表，“怎麽？”

程舒妍步步被他，也沒心思管面不面了，只想解決問題，越快越好，“你知不知道斷人財路天打雷劈？！”

聞言，商澤淵舌尖抵了下腮，沒說話，片刻後，才了然地點下頭。

他沉默地吸了口煙，再次吐出時，伴隨著一聲低笑，“程舒妍。”他也的名字，而後著煙，幾乎是以摔的力度扔出去，火星被摔散，很快熄滅在夜中。

他垂眼看，平靜地問，“那你騙我這事怎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