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夢 吻了下去。

“我沒把你當妹妹。”

這句話可以表達很多種含義，但無論是好的壞的還是曖昧的，程舒妍都懶得猜，略微停頓後，只禮尚往來地還了句，“當然，我也沒把你當我哥。”

而後，繼續低頭吃那塊蘿蔔。

向來如此，別人給什麽，就還什麽，哪怕是一句話也不願落了下風，既較真又不較真。

商澤淵慢悠悠揚起。

“你比我想象中更有趣。”他笑著說。

這話倒是讓程舒妍重新擡起了眼，知道商澤淵對興趣，從他總端著那種探究又玩味的神看就知道了。

不過只要沒有惡意，程舒妍并不排斥這種好奇，因為很清楚，那些富的過往和閱歷也確實值得別人好奇。

但觀察從不是單向的。

他在觀察的同時，也在觀察他。

不可否認的是——“你也沒想象中無聊。”對他這樣評價。

大雨疏疏，雨滴乒乒乓乓落在屋檐，又順流滾下。

商澤淵看著笑，也沒挪開視線。

的長發被溫熨帖得半幹，有風拂起的發，堪堪遮過黑白分明的眼，隨著眼前發翻飛，那雙如遠山霧的眼眸明明滅滅，看不真切。

有幾縷快到竹簽上的蘿蔔，商澤淵擡手示意，程舒妍一手端著湯，一手拿著簽子，沒空餘去撥弄碎發，便下意識側了側臉。他自然地幫拂過，又別到耳後，微涼的手到更涼的耳垂。

和味道能喚發記憶，聞到那木質香，也就後知後覺想起兩人在雨中穿行時，他灼熱的溫與實且窄的腰腹。

已經是下午五點，天際過烏的雲，約出一藍黑。

天漸沉，唯有他們後亮著燈。

雨水砸進深深淺淺的水窪裏，剩了口湯的關東煮被放到一旁。

毯從肩膀落，程舒妍又手拉。

“你有沒有覺得。”商澤淵驀地開了口。

程舒妍再度轉頭看他。

他深邃的五在朦朧的暮裏無比清晰。

有一刻，風勢漸停，聽見他說，“其實我們很合拍。”

仍然是那種意味不明的語氣，連琥珀眸子裏的緒都飽含深意。

程舒妍停頓片刻後，無聲輕笑。

斷定他是曖昧高手，隨時隨地織網等待小白兔跳進去。

可惜，也不是什麽善茬。

以往要麽翻白眼，要麽嗆回去，今天卻異常有興致，環著手臂，歪著頭，勾著角問他，“所以呢？”

很合拍，所以呢？

那麽我們該有什麽後續？

只用三個字，就把問題拋了回去。

商澤淵還是笑。

有種緒在周遭瘋狂竄，他們默契地保持安靜。

只是司機的鳴笛聲卻在這時響起，對話到此為止，自然而然沒了後續。

*

隔天是周末。

程舒妍下樓吃早飯時，商澤淵沒在。聽阿姨說他著了涼，在房間休息。

夾蝦餃時不在想，爺就是爺，同樣淋了雨，他先臥倒了。

“舒妍啊。”商景中忽然開口，把的思緒拉了回來。

程舒妍連忙放下筷子應了聲。

商景中說，“在校要是有人問起你和你哥的關系，你就說是表兄妹。”

說這話時，他沒擡眼，像在說件無比尋常的小事一般，輕描淡寫的。

程舒妍心裏卻實打實跳了下。

昨天的帖子和他今天的話，莫名串聯到了一起，只用了十秒便想明白了——商景中在監視商澤淵。

所以商澤淵在校稍有向，他這邊立刻就能找人做出舉措。

而商景中現在能堂而皇之地談論這個話題，顯然是不怕被知道的，這或許也可以視作為，一種警告。

這簡直人背後發涼。

“好。”程舒妍點點頭，隨即下意識看了程慧一眼。

程慧神如常地吃著飯，時不時給商景中夾個菜，全然事不關己的樣子。

“商叔叔和你說的話，你記得了？”甚至對進行囑咐。

“記得了。”程舒妍這次應得很鄭重。

吃過早飯，商景中和管家說晚上他和商澤淵有個重要應酬，低聲強調了注意事項後，起出了門。

在他離開後不久，程慧驀地撂下碗筷，面鐵青。

不知道兩個人什麽況。

程慧的問題從不和說，程舒妍也不好奇。這麽多年來，母倆一直各司其職，程慧忙著揮霍，忙著找下家，程舒妍只管跟著走，然後顧好自己。

見緒不佳，程舒妍不想自討無趣，早早上了樓。原本準備窩在房間裏畫畫，不料沒過多久，程慧追進的房間，先是翻的櫃，又把包裏的煙一腦拿出來折了。

程慧自打住進來，人前一直是賢良淑德的形象，實際上緒極其不穩定。這會兒心裏有氣，無釋放，便來程舒妍這發作。

程舒妍習慣了，靜靜地看著。

但也只是面上平靜，心裏不是沒有怒火。

後來程慧撕了的畫冊，又摔了畫筆，程舒妍這才冷聲開口，“你有發瘋的時間不如想想辦法，怎麽才能哄他看你久一些。”

程慧作猛地停住，看向，目惡狠狠的，咬牙切齒卻不得不低聲音，“我要是從這搬出去，你也玩完。你學藝那天價學費以為會有人給你嗎？說風涼話？小畜生，和你爸一樣，都是畜生！”說完，將手裏的東西朝一砸，轉摔門出去。

殘破的紙張飛到半空，又慢悠悠了下去。

幾支被折斷的畫筆卻迅速飛來，堪堪過的臉頰，撞到了後的牆面。

程舒妍口劇烈起伏，雙手攥拳，良久，才緩過神來。

*

程舒妍約覺今天不會安生，加上心一般，便在房裏呆了一天，中午和晚上都沒吃飯。

到了這會，肚子實在的厲害，思前想後決定去找點吃的。

結果剛下樓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

別墅裏所有人都了起來，正神匆匆地往外運東西。

程舒妍不明狀況，無意瞥見其中一箱堆滿了收藏級的黑膠，便猜到這些大概率都是商澤淵的。

他怎麽了？闖禍了？

程舒妍準備發消息問問，阿姨湊上來勸道，“今晚鬧了些況，你最好還是回房間吧。”

說完便匆匆進了廚房，將儲備的食材、今晚的飯菜，統統倒進碩大的垃圾桶裏，再跟人一起運走。陣仗浩大，就跟日子不過了一樣。

程舒妍也不想惹火上，聽勸地上了樓。

九點鐘，樓下驀地發出一聲巨響，有什麽東西被砸了。

接著是商景中的吼聲，偶爾摻雜幾句程慧的勸架。

程舒妍房門，只聽清了零星幾個字。

凍結了。

一分錢別想。

我看誰敢。

別給他吃。

九點三十分，吵架聲暫緩，又隔了會，程舒妍收到了微信。

商澤淵：【嗯。】

上一句是一小時前發給他的：【又惹他了？】

估計這回鬧得很嚴重。

程舒妍盯了會屏幕，還是把疑問刪掉，只打了兩個字：保重。

但還沒來得及發出去，商澤淵的消息快一步：【來支煙嗎？】

猶豫幾秒，回他：【好。】

……

門沒鎖，程舒妍進門時，商澤淵就在會客區的沙發上，倚著靠背，雙閑適地搭著茶幾，上還蓋了條灰毯子。

月過巨大落地窗撒，映出他清晰的側影廓。

見進門，他懶懶地擡了下手，算是打招呼。

程舒妍順手鎖了門，開了燈。

燈亮起，這才注意到他換了發，霧藍。

一時間不免面詫異。

“你……”言又止。

商澤淵隨手撥弄了下頭發，問，“帥嗎？”

“……”

程舒妍難得沒嗆他，稍稍停頓後，如實道，“適合你。”

他本就是濃長相，五無可挑剔，換任何發對他來說，都算是錦上添花。

只是忽然想起——“你和你爸晚上不是有應酬？”

商澤淵說，“對啊。”

他勾起，笑得。

對視幾秒。

程舒妍瞬間知道商景中為什麽發這麽大火了。

明知道有重要場合要去，他口頭答應，實際上弄了個叛逆發出席。

就這麽明晃晃告訴你，我人也到了，事也幫你談了，但我就是要讓你不痛快。

這確實是商澤淵一貫作風，論怎麽氣人，他比玩得溜多了。

程舒妍輕笑出聲，對他比了個大拇指。

“走吧，去支煙。”商澤淵起，毯子從上落。

“算了，”程舒妍說，“外面風大。”

商澤淵腳步停住，轉頭看，笑著問，“關心我？”

聳肩，沒回答他的問題，只說，“我沒那麽鐵石心腸，讓一個病號跟我去臺吹風。”

兩人把煙改了喝茶。

仍舊是商澤淵泡的，這人似乎對什麽都有涉足，調的一手好酒，泡茶的手法也相當練。

茶水氤氳著熱氣，茶香四溢。

他慢條斯理地分著茶，袖口上卷，黑襯衫扣子解了幾顆，領帶松松垮垮系著。這一偏正裝，偏配著張揚的藍發，看著就很斯文敗類。

程舒妍不怎麽懂品茶，喝起來大差不差。

捧著茶杯，窩在他的沙發上，蓋著他的毯子，視線隨意掃過，發現他房間裏的東西還原封不，不免慶幸他有鎖門的習慣。

但想起被扔掉的那些黑膠、游戲機，又有點惋惜。

問他因為置氣損失這麽多，劃算嗎？

爺看著氣定神閑，說，“再買就是了。”

“你卡不是被凍了？”

“你聽見了？”他說著，咳了兩聲，冒還沒好利索。

“聽到了一些。”

不僅凍了卡，還不讓吃東西，這種懲罰方式差點讓以為回古代了。

不過程舒妍今天心也不怎麽樣，這讓有種同病相憐的覺。

“那你吃了沒？”主問他。

“沒。”他又咳了幾聲。

放下茶杯，程舒妍提議，“海底撈吃嗎？我請你。”

商澤淵頓了頓，隨即慢悠悠揚了下眉梢，說，“我不花生錢。”

“可以以後還。”

“有利息嗎？”

“乘十。”

他笑，“還黑。”

“去不去啊？”又催促。

“算了，”他說，“老頭人盯著呢，你這會兒跟我出去，你也遭殃。”

“……至于嗎。”

這麽大幹戈。

“太至于了。”他輕笑轉為冷笑。

眼下出去吃或者點外賣，應該都行不通。而家裏面的食，是親眼看著被人倒掉的。

程舒妍微微蹙起眉，陷沉思。

隔了會，忽然想起行李箱裏應該還剩之前沒吃完的速食，于是起回房，翻翻找找，帶了兩盒酸辣回來。

商澤淵看變戲法似的把東西擺在桌面，面訝異。

程舒妍知道他挑，但目前只有這個，于是道，“湊合吃。”

兀自拆開自己的，餘察覺他坐那沒，程舒妍轉眼瞥他，“不吃，還是不會吃？”

很快從他探索又新奇的表裏得到了答案。

爺是真爺，從小就有專門的營養師和廚師供著，恐怕是頭一回吃方便速食。

程舒妍無奈嘆氣，順手將他那盒也拆了。

燒水沖泡的空隙，覺得他過于安靜，便朝他看了眼。

商澤淵這會正坐著，手肘撐著桌面，手扶著太xue，眉眼微垂，沒什麽氣神的樣子。細看臉頰還染上抹紅，多半又燒起來了。

這幅脆弱模樣我見猶憐。

是讓人想欺負的。

但又想到他拖著病，被冷酷無的父親拉去應酬，回來還被關閉、肚子，再多的調侃都變一句——“吃藥了沒？”

“嗯。”

“那行。”把泡好的酸辣推他面前。

商澤淵低頭掀蓋子。

程舒妍提醒他，“攪拌攪拌，用叉子。”

他老老實實照做，還乖。

兩人面對面坐著，吃起了今晚的第一頓。

商澤淵說是平時挑，到了這會也毫沒矯。

見他吃得認真，程舒妍這才開口道，“你要打定了主意跟他對著幹，以後這種速食不了。什麽泡面，自熱米飯，都自己學學。”

商澤淵笑著聽，又淺淺喝口湯，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