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句 “櫻櫻別怕，我在。”……

第三十一句

明明是一片寂靜的黑, 但謝祈音卻覺得哪裏都藏了蓄勢待發的惡魔，誰都想撲上來咬一口。

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止不住地發，幅度越來越大。

謝祈音做了半天心理準備, 超小聲試探：“…有人嗎？”

可話音如同被擲幽深湖水的石頭, 只聽了一聲響就再沒有回應了。

忽然覺很冷, 呼吸越來越急促，心跳砰砰加快。

潔的前額蒙上了一層細的汗, 那種強烈的心悸得整個人都有些不過氣來了。

好討厭，好討厭黑暗, 都快要討厭上黑這個字了。

謝祈音角下耷，聲線發, 有些哽咽地問了第二句：“有沒有人可以把燈打開呀？”

“我給你十萬好不好, 能不能…來幫幫我？”

但沒有人聽見這委屈低迷的求助, 洗手間裏只有自己的回音。

謝祈音雙發, 越來越後悔自己沒有帶手機來洗手間。

平常都是手機不離手的, 怎麽今天就放在包廂裏了呢。

什麽都看不清, 也什麽都聽不見，幾近頭暈目眩。

這種在黑暗中獨的覺讓謝祈音懼怕到難以控制自己的緒，快呼吸不上來了。

謝祈音甚至不記得自己為什麽怕黑了, 好像突然從某一天起就忍不了黑暗了。

不論去哪裏都需要開著燈睡覺，這麽多年漸漸地也就習慣了。

半晌，謝祈音在劇烈的恐慌中強著自己凝了神。

悄悄蹭去手心的汗，一遍遍給自己打氣催眠，“沒事的，你可以自己出去的。你不怕黑，你不怕黑, 你不怕黑。謝祈音，你要做個勇敢的人。”

深呼一口氣，有些張地咽了咽嗓子，手推開了門。

“嘎吱——”一聲，迎接謝祈音的是更大的一片黑暗。

站著沒敢，著前方倏然怔住了。

謝祈音的腦海裏閃過了一些令人驚懼的畫面，那些早已被忘卻的記憶碎片很快地拼湊了一段顛簸搖晃的鏡頭，越十六年和現實重合。

記起來了，記起來了。

那也是手不見五指的黑與絕。

悶窒狹窄的後備箱裏，年僅七歲的謝祈音被捆綁了一小團。

司機邊開車邊吐著髒話打電話，和謝家談贖人的籌碼。在角落裏眼淚狂流，甚至不敢出聲。因為知道如果哭出聲了綁匪會更生氣，爸爸媽媽也會很擔心。

後來被隨手丟進了一個滿是髒水的小黑屋裏，靠著那些冰冷的刀，聽著隔壁時不時傳來的“撕票威脅”，越來越害怕。

那一年，被綁架的消息引了緹山北巷。

那會兒北城將要舉辦國最大的運賽事，四管得都很嚴，誰也沒想到會有這一出。

整條巷子從頭到尾因為謝祈音都了起來。

而了四天的謝祈音在聽見小老鼠時終于崩潰了，看不見它在哪裏，一直在憂慮它會不會靠近，會不會咬，會不會喊一堆小老鼠來吃了？

想到這兒，小小天鵝跌跌撞撞地朝門口爬去，可是因為太黑了又摔了一跤。

思緒回籠，謝祈音猛然一抖，突然也開始往前跑。

得快點離開這片黑暗，怕洗手間裏有刀、有老鼠，有綁匪要撕票。

清潔工剛剛離開不久，一把未幹的拖把被暫時擱在了洗手臺旁邊。

謝祈音黑走著，猝不及防就踩上了拖把邊，猛然向前栽去。

那種因驚懼過頭而萌生出的理智與求生讓攀住了洗手臺一角，謝祈音緩了好一會兒，慢慢收回結束了這個狼狽的姿勢。

還好沒摔。

這要是真摔了，疼的可不止自己了，還有寶寶。

心有餘悸地站著，眼尾一直含著的淚珠忽然砸落。

謝祈音無聲地流著眼淚，慢慢蹲在了地上。

想，自己怎麽會運氣這麽差。

小時候逃跑就摔跤，現在明明已經這麽大了，逃跑還差點摔跤。

還想，雖然孩兒做任何事都不應該責怪自己，但這會兒還是有點想說自己沒用。

這麽多年的事了，明明都忘記了，為什麽又因為被關在黑暗裏而記起來。

謝祈音覺得自己有點丟臉。

這洗手間明明很小，但就是走不出去。

怕黑怕這樣讓其他人知道了肯定要罵矯了。

越想越難過，眼淚啪嗒掉，腦海裏的記憶越發清晰。

謝祈音記起了，那會兒在小黑屋裏摔了之後，蜷在了地上，可憐兮兮地抱著自己喊救命。

于是謝祈音也開始悶頭喊救命。

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十六年前稚的求救聲再度和此刻重合，那會兒的在喊到嗓子啞後，忽然聽見了吵吵鬧鬧的聲音。

是隔壁的綁匪要來撕票了嗎？

年僅七歲的謝祈音想，明明還是個天鵝寶寶呀，怎麽能這麽早去陪太爺爺太呢？

哭著哭著，忽然聽到了一道道短促清冽的呼喚聲。

有人在“祈音”。

“祈音——”

“祈音——”

“櫻櫻——”

謝祈音蹲在洗手間裏耳尖一。

茫然擡眼，鼻尖泛紅，有些疑。

是回憶出了幻覺嗎？

那道聲音越過十六年的來找了？

七歲那年，也是這麽認為的。

只是還在懷疑自己的時候，那道只被綁匪打開過的門就被另外一個年打開了。

小小天鵝爬起來，迷蒙著眼，艱難地看清了亮下的那道影。

是顧應淮。

比死亡先到的人，是應淮哥哥。

“砰”地一聲，洗手間的門也被踹開了。

十四歲的顧應淮和門前這高大頎長的影漸漸重合。

他眉眼的冷峻寸寸融化，磅礴的戾氣下是難以遮掩的擔心和慌意。

顧應淮邁著長過來，蹲下，沉聲安：“櫻櫻別怕，我在。”

謝祈音驀地一愣，和小時候一樣放開膽子哭出聲，然後撲到了顧應淮的懷裏。

好怕這種深不見底的黑，好怕好怕。

憋久了的謝祈音忽然低頭，狠狠咬上了顧應淮沒戴表的那只手，暫時失去的理智讓嘗到了腥味也沒收手。

“顧總？”後幾人見狀紛紛驚恐地問出聲。

顧應淮只瞥了他們一眼，沉默片刻後倏地擡起了另一只手，然後和十四歲的自己做出了一樣的作——順著瘦薄的脊背輕輕拍了拍。

他沉斂著神，仿佛手腕上的疼痛不存在，和當年一樣只是垂眼看著謝祈音。

明明當個沒心沒肺的頭烏也好。

不該記起來的。

過了好一陣，懷中的終于被順了。

顧應淮扯了扯角，溫聲提醒：“祈音，我帶你出去？”

男人沉郁的聲音傳來，謝祈音忽然停了眼淚松了口。

恍然記起了所有，也徹底反應了過來自己此時此刻在幹什麽，突然有些臉紅。

謝祈音訕訕一笑挪開，然後悄悄地了他手腕上的口水，“…不好意思。”

有些尷尬地移開眼，那雙紅的眼睛讓他覺得有些刺眼。

謝祈音在沉默中探頭一，才發現顧應淮後稀稀拉拉地跟著一堆人。

大到剛剛的副總，小到鶴樓的某個清潔工，都在盯著。

他們好像都是被鬧出的靜吸引來的。

謝祈音吸了下鼻子：“……”

謝邀，覺比剛剛更丟臉了是怎麽回事？

輕咳著，撐著膝蓋站起來，卻因為雙酸酸發麻半天都沒走出去一步。

謝祈音尷尬地捶，在心底默念死快走，結果就是沒一厘米。

“……”

門外那群人還在滿臉擔心地看，清潔工甚至萌生出了鼓勵的神，一副只要謝祈音能一下就要拍手鼓掌的樣子。

謝祈音立馬做出了決定，轉頭看向顧應淮，滿眼寫著那句“兄弟抱一下我們說說心裏話”，然後張開了雙臂，下微昂，理直氣壯地命令：“走不了，抱。”

顧應淮看著這飛速掀過剛剛那一茬想讓大家都放心的樣子，眉眼稍稍舒展。

謝祈音察覺到了他那讓人瘆得慌的笑意，語氣漸漸弱了點：“…抱？”

但他還是沒。

頓了秒，又換了個措辭：“…抱嗎？”

顧應淮“嗯”了聲，探將攔腰抱起，輕輕松松地將帶出了洗手間。

路過那群人時，謝祈音不自覺地把腦袋埋在了他的膛。

著他腔的震，“還吃飯嗎？”

謝祈音搖頭，甕聲回：“不吃惹。”

走到電梯口時，忽然反應了過來，輕輕扯了扯他的襯衫角。

顧應淮看一眼。

謝祈音聞著那令人心安的木質香，低聲說：“三件事。我沒拿包，還有就是調監控，還還還有一件事就是派人去陪包廂裏的人好好吃飯，不能到郁談大大。”

顧應淮勾了勾角，眼裏卻如淬寒冰：“好。”

-

原本謝祈音是打算自己開車回的，但顧應淮這人也強勢，不說話但也不準下車，也就只能老老實實地坐他的車回家了。

說出“左岸景臺”後，他眼皮只是了，沒有說任何話。

謝祈音窩在角落裏，著窗外緋紅的火燒雲，出聲問：“應淮哥，你是怎麽知道我在裏邊的？”

顧應淮目不斜視，淡淡回：“你是指哪一次。”

一怔，沒想到他發現自己記起了往事，于是又說：“每次。”

他了眉骨，慢條斯理地給了回答：“上一次是花了點時間排查北城監控，這次是你的太大聲了，我一出電梯就聽見了。”

謝祈音：“…噢。”

顧應淮的目挪向了窗外，遠的鷗鳥飛躍不下，偶有一只停下就會有另一只離隊形調頭飛回去看它。

他忽然想起了剛剛聽見哭聲時的緒失控，更是不顧勸阻地直接踹開了被鎖著的木門。

他的緒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種波了。

顧應淮眉骨的力度又大了幾分。

到左岸景臺時，謝祈音千拒絕萬拒絕了他要送上樓的想法，一副用完就甩的樣子，然後頂著他灼熱的視線上了樓。

回到家後，白阿姨見眼眶還有些淡紅的餘跡，立馬張地問怎麽了。

謝祈音也沒瞞著，跟稍微講了一下事的來龍去脈，當然也沒說今天突然記起來的那些事。

結果白阿姨聽完後先是萬分氣憤地說：“絕對是那姓張和姓淩的搞的鬼，謝小姐一定不能放過他們！”

頓了秒，又頗為喜氣地贊揚了顧應淮：“不過這個救你的男人倒還是好的嘛，就是可惜了不是孩子爸爸。”

說著說著，就去島臺洗水果給謝祈音吃了。

而謝祈音半躺在沙發上放空自己，緩過神後開始有能力思考一些細節問題。

小時候被救回去之後，大腦機制讓忘記了所有。

謝祈音不記得自己為什麽怕黑了，只知道自己很怕黑。

謝祈音還約記起來，後來顧應淮跟隨顧家去探病，原本還笑得甜，結果在見他手上的咬痕時捂著耳朵就尖出聲了。

滿眼驚懼，啪嗒啪嗒掉眼淚，顧應淮就站在不遠一不。

回想起那會兒他的神，心緒逐漸一團。

顧應淮向來冷傲自持，應該從來沒有過那麽局促過。

而且後來再看見他時，他手上已經戴起了腕表，而且也走得離很遠很遠了。

漸漸地，兩人也淡薄了關系。

謝祈音輕咬著拇指，心底有了個猜測。

他後來再也沒摘下過手表，不會就是因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