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有裴珩幫著,沈家托著,哪怕一事無也能保胡家基業不倒,還不用看他臉,不用為沈家傳宗接代,這麽好的買賣不做,那是傻。
至于沈泊寧。
只要沈安然的未來還需要仰仗他這位兄長,沈泊寧便不可能再對他的婚事指指點點。
家宴上說起領證,閆玲最是高興,飯都沒吃完就讓虹姨去取的老黃歷,沈修齊端著杯酒在旁吐槽:“上回您給老何家孫子看個開業的吉時,人剛從家往外出就讓狗咬了一口,躺在家裏三天不好下床,這領證結婚這麽大個事兒,就不勞煩您老人家了啊。”
閆玲一聽,氣得一拳頭砸他肩膀上:“那狗怎麽沒咬你一口!小兔崽子。”
今宵正幫著永嘉盛湯,手一抖,差點沒灑出來。
沈修齊將碗接過去,邊盛湯邊說:“我看七夕就不錯,日子近,省得夜長夢多。”
老太太怪氣:“誰夜長?誰夢多?總不能是剛到法定結婚年齡的小姑娘吧?”
沈修齊將碗放在永嘉面前,無奈嘆息:“我夜長,我夢多,我一把年紀騙個小姑娘跟我,不能不抓啊。”
沈君正接過話,結束了祖孫倆的科打諢。
“日子你們看著辦就行,領之前,最好上妙喜寺一趟,給你母親,給今宵父親上柱香。”
沈修齊應下:“我明白爺爺。”
兩人一道去妙喜寺那天,正好是立秋。
今宵怕熱,因而起得很早,與沈修齊到達山頂時,路旁的車前草上還凝著珠,朝霞剛刺破雲層,琉璃瓦正漫著晨。
悠然一記鐘聲回,滌盡心中煩憂,沈修齊牽著,一步步邁上臺階。
逝者牌位供在地藏王菩薩殿,小沙彌一灰袍,領著他們二人穿行于林間,淡淡金葉而來,腳步無聲,如魚行水底。
到達時,玄離大師已等在殿門口。
上香叩拜環節簡單,今宵將心中話默默念上數遍,埋首深深叩拜,又目灼灼向父親牌位。
前次的超度法會并未順利結束,叩拜完,玄離大師留了今宵說話,小沙彌將沈修齊引去偏殿用茶。
晨偏斜,幾縷淡金籠著香燭,青煙長長,繚繞而不散。
玄離大師緩聲問,可否知曉為何單單將留下。
今宵不知,也疑問:“不是因為父親嗎?”
玄離大師帶走到章晉寧牌位前,那一行金字像是時常被人拭,木紋清晰,只金漆稍有磨損。
玄離大師收回視線看:“沈夫人的牌位已在殿中供奉已久,每年法會從未間斷,寺中香火,也因沈先生的孝心鼎盛。今宵小姐可知,先生原是心中無神佛,也從不行叩拜之禮?”
今宵愣了愣:“他,他方才不是跪得很好嗎?”
玄離大師淡淡一笑:“玄離曾與先生講,我佛智慧之一,乃一念放下,萬般自在,沈先生說他明得了,卻悟不了。”
今宵不解,輕輕蹙著眉:“為何?”
玄離大師緩緩手中念珠,虔誠念一句阿彌陀佛,這才講:“外人都道沈先生拳拳孝心,年年未曾缺席母親法會,卻無人知,先生對母親有,更有恨,因恨而生執念,因恨難得自在。短短禪語,并非是先生悟不了,是他不想悟,不想放,心有執念,才能年年歲歲踏進此殿,輕撣浮塵,靜候回音。”
“有恨?”
今宵喃喃念著,靜靜想著。
那夜海邊的嘶吼又隨今晨的清風拂進殿門。
他當時字字句句,皆是執念。
向章晉寧牌位,隔裊裊青煙,好像見到那個為執念所困的男人。
他跪倒在浴缸邊,他伏倒在海灘上,他聲嘶力竭,句句執念。
“我會恨你。”
“我會恨你。”
因而生恨,因恨而生執念。
沈先生這十七年,從未放過自己。
到今天,他真的放下了嗎?
今宵沒去細想。
走出殿門前,從包裏拿出那枚綴著羅纓的平安扣,拜托玄離大師奉在牌位前。
一念恨,三千煩憂。
執念或生或滅,莫問緣由。
太躍出雲層,金耀目,隨小沙彌走向偏殿,參天古榕樹下,微風陣陣,紅綢飄。
沈先生一白,聞聲回頭。
晨不吝偏,他目清潤,悠悠睇來那一瞬,想起玄離大師方才所說。
度人者自度,自度者天度。
長夜已度,今朝明萬裏。
綻開笑,兩步走下臺階奔向他,殿前佛蓮在微風中輕晃,一小方水塘倒映角飛揚。
他上前將牽住,問與父親都說了什麽。
依著他肩膀笑得甜:“說我要嫁給你啦,要他替我們開心。”
沈修齊停住腳步,溫聲問:“你開心嗎?”
日清,他定神看。
眼前人羽睫長長,輕輕一閃,說:“今生之幸,唯我遇見你。”資源來自于網絡,版權歸作者所有,如有侵權,請聯系我們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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