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頂梁柱 壁虎斷尾求生

-

“你想讓我給你跪下嗎？湛兮。”

當夏婉清清楚楚聽見兩個“不會”之後, 立刻雙手掩面泣不聲。

可沈修齊只是安安靜靜坐在那裏，姿態閑適，微向後靠, 甚至那張英俊的臉上也不見任何波瀾。

他依舊是朗目疏眉雲淡風輕的樣子, 只餐廳頂部落下一束瑩黃線, 那兩扇長睫于他眼下覆上兩片小小的翳。

一桌子菜，沒有人過一筷子, 夏婉這一哭，更是沒了胃口。

閆玲自是盼著家和萬事興的，一見這番境況, 立馬側拽了拽沈修齊袖子：“湛兮。”

沈修齊還是沒有說話, 甚至還沖虹姨使了個眼，讓將醒酒拿過來。

深紅酒注杯中, 輕輕揚起馥郁果香，桌對面的沈明彰見他這般氣定神閑, 口騰起燒灼肺腑的怒氣，開口便質問：“你現在就是這麽欺負家裏人的是嗎？俱樂部和酒店，是媽留給你的沒錯，可這幾年, 我與你大嫂費心經營, 年年給你掙錢分紅,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現在合約期限未到，你怎麽能因為你大嫂說錯了兩句話, 不由分說就直接收回經營權？”

沈修齊右手按著紅酒杯腳, 兩指輕輕一點，磕在水晶杯底發出清脆聲響，他擡眼看過去, 沈明彰未飲一杯酒，卻面泛紅，已然是怒氣上了頭。

“你與那今宵，八字沒有一撇！在一起甚至不超過半年！僅僅幾個月的時間你就要將幾十億的産業送給！我看你簡直是昏了頭！被說兩句怎麽了？我們一家人在外面混，誰沒有被人說過被人罵過？怎麽別人得了委屈，一點兒都不得？！一點小事兒你非要鬧得天翻地覆，往後若真進了門，該如何與我們相？”

沈修齊輕輕吸氣，淡淡笑：“如何相，是大哥需要考慮的問題。”

沈明彰怒火中燒，當即拔高了音量：“長尊卑，自古以來的禮法！難不進了門還要我這個做大哥的點頭哈腰伺候不？！”

沈修齊還未開口說什麽，沈凝搶先接過了話：“大哥，你何必與湛兮說這些？他向來吃不吃，你這麽激，是要像大嫂一樣口無遮攔嗎？”

口無遮攔的代價，已經清清楚楚擺在面前了，看或不看，僅在一念之間。

而那個僅靠一句話就掀起風浪的男人，此刻正晃著酒杯聞香品酒，仿若此刻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兒與他無關。

他總是氣定神閑，游刃有餘，就好像他生來就該是上位者，發號施令從不費一力氣，若他肯多看你一眼，那都算是擡舉。

得不到任何回應，沈明彰再一次看向主位，沈君正雖眉心微蹙，卻不發一言，無論他們兩兄弟如何鋒，都始終保持沉默。

沈明彰這心裏突然開始打鼓。

他不準沈君正的心思，也很清楚沈君正向來看重沈修齊，他此番若是由著子鬧下去，怕是家宅不寧。

他深吸了口氣，緩了緒道：“是我激了，湛兮。這樣，你空帶上今宵去我們家裏吃頓飯，我和你大嫂一同向賠禮道歉，若不計前嫌，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日後有什麽需求，只要我們能做到，都會一一滿足。”

沈修齊聽了這話，緩緩將酒杯放下，再擡眼，餐桌對面的男人還紅著脖子，也不知方才這話，是下了多緒才說出口。

他不想多費口舌，直接挑明了說：“如果大哥大嫂準備向今宵賠禮道歉的目的是拿回酒店經營權，那這頓飯還是算了，我既做了決定，便是深思慮之後的結果，不會有更改的可能。”

“大哥與我的合約期還有一年，作為補償，我會在審計和財務完清算之後，拿出酒店一年的利潤及一千萬贈與寶婺，這筆錢我將委托信托機構每月進行支付，算是寶婺的長基金。寶婺是我親侄，我自然不會虧待了，往後工作或是出嫁，我這個當叔叔的自會盡心盡力為打算，大哥大嫂躺著掙了這麽多年錢，也可以了，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

“憑什麽？！”

沈明彰聽完沈修齊的話并未作聲，倒是夏婉忍不住，口而出質問：“憑什麽你們兩姐弟占盡一切好？要份有份，要資産有資産！到了明彰這兒連經營個酒店都要低聲下氣求人！怎麽？明彰不是沈家的兒子嗎？！他沒有資格繼承媽的産嗎？！媽和舅舅怎能如此偏心？！”

夏婉話音落下，室重歸寂靜，候在一旁的喬叔微微睜大了雙眼，再擡眼一瞧坐在主位上的沈君正，那臉跟著便黑了下去。

料想這番話已在夏婉心中盤旋了好些年，往日占著沈修齊的便宜不做明面兒上的計較，如今這利益的帆布一撕開，便也顧不得許多了。

兩位長輩黑著臉沒說話，沈凝忍不住開口問：“我們兩姐弟占盡一切好？”

冷哼著笑：“看來大嫂是不知道當初這産繼承究竟是怎麽個‘長尊卑’。”

“15年前，集團響應國家政策完稀土産業鏈整合，崇吾礦業、西山有金屬及STR Materials合并為一家公司，崇彙資源。當年正是國家大力保護戰略資源的時候，出口政策收，部産業鏈整合取締小中型企業，大力并購海外礦産，三管齊下，崇彙資源的誕生可以說是天時地利人和，若這家公司現在還在崇吾集團旗下，可保沈家六代榮華富貴。”

“大嫂這麽聰明，不如試著猜一下，為何崇吾最後將崇彙資源90%的權賣給了國家？”

夏婉聽得怔神，一雙眼通紅著，眼睫潤，一不。

15年前，沈家三位繼承人裏只有沈明彰是年人，答案顯而易見。

向來長子最家族重視，將最重要的産業與長子打理也合合理，章氏家族創立崇吾集團之初，便是以礦業為基，走了基産業及的産業鏈，崇吾只剩下一堆問題百出的地産項目。

最後這爛攤子到了沈凝手裏，家中子只繼承了收效最低的高爾夫俱樂部和一家勉強維持平衡的豪華酒店。

如何才算占盡一切好？

沈修齊杯中的酒見了底，再擡擡手，喬叔拿過醒酒替他斟上。

桌對面的夫妻默契保持著沉默，沈君正也總算是開了口：“過去好些年了，就不必再提了。”

他看向沈明彰：“既然俱樂部和酒店的合約期只剩下一年，那就按湛兮說的辦，你是當大哥的，湛兮要考慮家結婚，你理應為他出一份力，此事對你和夏婉來說，百利無一害，莫要在此事上糾纏不休，傷了大家和氣。”

沈明彰也是個生意人，看得清局勢，分得了利弊，他還沒有蠢到要頂撞沈君正，這便恭敬應下：“爺爺教訓的是。”

“至于那個小姑娘，畢竟是年紀小，湛兮又寶貝得，你與夏婉是長兄長嫂，更要寬和包容，別讓人覺得我沈家家風不正，武斷專橫，此事該如何理，也不必爺爺提醒你了吧？”

“是，我心裏有數了。”

沈明彰說完，拽了拽夏婉袖子，臺階已經遞到跟前兒了，那該下就下了，可夏婉卻突然掩面痛哭，一起便跑出了餐廳。

“夏婉。”

沈明彰愣了愣，沈君正沖他擺手：“看看去。”

沈明彰這才起跟出去。

兩人一走，今晚上這家宴才算是開了餐。

沈修齊默不作聲提起筷子吃飯，閆玲看他吃得急，往他手臂敲了下：“你慢點兒吃。”

沈修齊一點兒沒慢，還說：“那不行，回去晚了不讓我上床。”

“哎呀你臊死人了你！”閆玲嫌棄道，“瞧你猴急那樣兒，天天不著家，白養你了！”

沈修齊聽了這話忍不住笑：“你不懂，這深敵後，等我端了的老窩，以後就只能跟我回家了，到時候我倆天天陪著你。”

“那還是算了吧，我不了你見天兒的在我眼前晃，我得煩死。”

沈凝聽了笑得不行，問道：“那你啥時候帶今宵來見見爺爺？”

沈修齊端起杯子飲了口茶，直接拒絕：“膽子小，害，以後再說吧。”

這話沈凝哪能聽不懂？

這明顯是經歷了夏婉這事兒護得呢，估計得是掃除了全部障礙才肯帶著出來見人。

偏頭與裴珩相視一笑，也提起筷子吃飯。

那邊沈明彰一路追到了後花園。

外頭積著厚厚的雪，沈明彰拿著外套追上去，剛往夏婉肩膀上一搭就被擡手揮掉。

“滾開！”

沈明彰將地上的外套撿起來，搭在手臂，嘆了聲氣：“差不多就行了，氣撒了，錢也收了，見好就收吧。”

“見什麽好啊？哪裏好？！”

夏婉邊哭邊說：“今夜要不是沈凝跟我說，你還準備瞞我多年？！”

“合著我滿門心思為了你打算，想方設法想讓你掙個産業傍，結果你早早的就把家業敗了是嗎？！你把我騙得好慘啊沈明彰！”

“我騙你什麽了？”

沈明彰蹙著眉道：“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崇彙資源已經不在我手上了，我難道還要拿著我沒有的東西跟你吹噓我曾經有過嗎？那才騙你！”

“況且這些年，我何時虧待過你？我不嫖不賭，從一而終對你，你想要什麽我就給你什麽，你走出去社哪一個不羨慕你？你要名有名，要錢有錢，你還想要什麽？”

“我還想要個不窩囊的老公！”

夏婉幾乎是吼著說了這句話。

眼淚模糊了視線，淚痕遍布面頰，被冷風一吹，整張臉像凍結般麻木。

指著那燈火輝煌的亮，再看沈明彰：“不說別人，你的妹妹，弟弟，一個比一個優秀，一個比一個能掙錢，他們才是要名有名！要錢有錢！可你呢？！送到你手裏的一畝三分地你都守不住！每年掙了錢還要眼給人送去！平時仰人鼻息，關鍵時候看人臉！同樣是一個爹一個媽生的，你怎麽就跟別人不一樣？！”

冷風呼呼地吹過，沈明彰腦海裏那弦也跟著繃直，是有點不可思議，可仔細一想，邏輯又對得上。

他看著夏婉宛若泣的雙眼，幾分難以置信：“合著，合著你就是看中了我這個沈家長子的份，當年才死乞白賴地跟我的，是嗎？”

夏婉收了泣聲，轉過，不再看他。

可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沈明彰也不是傻子。

他笑了下：“我說怎麽結婚後你大變，總是沒完沒了地跟我發脾氣。”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你生寶婺太辛苦，有虧，心抑郁才如此，我百般地哄著你，寵著你，你讓往東我不敢往西，就盼著你能早日恢複婚前那般溫可人的模樣，我們一家三口也能安安穩穩過點自在日子。”

“現在看來，那都是裝的是嗎？婚後這般蠻跋扈得寸進尺才是你的真面目，是嗎？”

夏婉聽了這話猛地轉過來看他，聲聲質問：“我蠻跋扈？我得寸進尺？沈明彰，我跟你結婚之後做的哪件事不是為了你？不是為了我們這個家？！”

“你是為了你的面子！你的虛榮！你的貪婪！”沈明彰突然吼道。

“你是什麽家庭？我是什麽家庭？我手裏是沒有産業，可我有錢！我的錢給你三輩子都花不完！你還想要如何？！你以為劍走偏鋒刀尖很容易？你以為凝和湛兮的錢都是大風給他們刮來的是嗎？！你只看到他們風，只看到他們富貴，你看得到他們為了一個又一個項目勞心費神焦頭爛額的樣子嗎？！你知道他們每天一睜眼要承多大的力多高的風險嗎？！你知道他們肩上究竟擔著多個家庭的責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