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對著砸 皇帝和皇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138章

洪佶到了東閣門前才想起古尚書還沒走, 正要退回去，廊下候著的侍接過他手裏裝奏疏的藤箱：“洪修撰可先進去，不妨事的。”引著洪佶進了東閣。

洪佶已是阻攔不及, 六部尚書面前哪有他站的份兒, 洪佶屏息靜氣地站到角落，盡量減輕自己的存在。

古尚書仍是注意到了，笑問：“老蔣倒是會取巧，將活兒派給了你。”

洪佶當然知道，古尚書這樣和藹是為了哪般，所以他更不想給人落下輕狂的印象，他恭謹道：“我資歷尚淺，別的我都幫不上忙。”

“洪修撰無需拘束。”崔蘭愔朝古尚書下首的椅子上指了, “坐著等吧。”

古尚書也忙道：“我還得一會子, 洪修撰別急。”

洪佶不敢多打擾，小心地在最下首的椅子上坐了。

那邊古尚書繼續請示道：“娘娘看捐監的監生這裏是？”

崔蘭愔直接道：“捐納來的監生多是不學無的，帶的監學裏沒了向學之風, 長此下去, 監學裏出來的越發不能用，就此取締吧。”

古尚書恭聲應是, “娘娘說得很是, 臣這就知會嚴祭酒。”

崔蘭愔又道：“也不能一點機會不留，每年納各項稅賦到一定數額的, 比如年納商稅十萬兩以上的，可許一監生位，不過監三月後需考核，考核不過的只能對不住了。另還需查明了沒有稅銀的行為才可。”

古尚書反應很快，“這陣子鹽商裏買宮造之定了一等的也歸在此例吧？”

崔蘭愔在案上彈了一指, “古尚書是明白的。”

皇後彈指時的神同皇帝一脈相承，朝臣們見到不由自主就繃了，古尚書這會兒也不例外，“臣知道娘娘一心為社稷計，往外賣宮造之必是大有深意。”

“嗯。”崔蘭愔應了，“待時機到了，你們自然知曉是怎麽回子事。”

“臣曉得。”古尚書站起來，“那臣就退下了？”

“去罷。”

洪佶坐這一會兒，心裏都不知掀了幾重浪，他這裏還想著給崔蘭愔增加籌碼，崔蘭愔已經主掌朝事了，不但要檢視奏疏，連六部的主都要按的主張行事。

幾句話之間，就取締了捐納監生之路，卻又留了捐納或十萬賦稅以上許一子監的口子，就為著這一監生的名額，那些大商戶就不會稅銀了。

待古尚書出了東閣，崔蘭愔招呼洪佶往前坐了，笑著解釋道：“前朝不好論家裏的稱呼，在這裏我得稱呼你洪修撰。”

“理該如此，娘娘只管吩咐臣就是。”洪佶恭回道。

崔蘭愔擺手，“稱呼上如此，行止上卻不必拘謹了。”

不語上前幫著將裝奏疏的藤箱擡上大案，洪佶趕忙將裏面的奏疏按序擺到案上。

崔蘭愔輕車路地拿過看起，通過的就放到一邊，需要添減的就口述給洪佶，由洪佶一條條記了附到奏疏上，等回去再謄抄上去。

一個時辰下來，拿來的奏疏就檢視好了，洪佶重新規整地裝到藤箱裏，不語喊來侍幫他擡了回去。

回去後，洪佶心裏仍是不能平靜，崔蘭愔理起政務很是得心應手，顯然延華殿裏這樣的形有一段日子了。

且見事理事的角度很多都不是臣子能想到的，所以只能是皇帝教出來的。

皇帝的做法真是常人理解不來的。

回去後，洪佶將記下來的都謄抄到奏疏上，給蔣學士看了，蔣學士核對後誇道：“不愧是狀元郎，這一會兒就上手了。”

洪佶還是忍不住問道，“延華殿這樣……竟沒有話傳出去。”

蔣學士很敢說，“都于啓齒吧。”

鄒學士了一，“洪修撰再瞧瞧就知道了。”

後面洪佶說話多做事，兩天下來，他就看出了七七八八。

也有臣子覺著皇後決斷不來，或是接不來皇後理政，直接往西閣陛見的。

洪佶臨其境了一回，就覺著不是一般人能承的。

沒有皇帝那樣的腦子，很難跟上他的思緒，皇帝又是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往外蹦，有一個算一個都是話都接不利落，再對上皇帝看蠢一樣的眼神，沒人會想經歷第二回。

所以，往東閣去的朝臣一日比一日多，犟著的人日漸稀。

然後皇帝也不是完全甩手，皇後檢視過的奏疏他最後會過一遍，揀出有疏的，他會皇後過來，掰開來碎了給細說。

另外，皇後接見朝臣時，若遇上決斷不來的，會讓那人往西閣來問皇帝。

這才是最氣人的，直接找來的皇帝是那樣不耐煩，皇後發話讓找來的，皇帝雖不說多麽耐心，卻能分明地給出指示，事很順暢地就解決了。

皇帝如此做法之下，後宮不得幹政這些只能先放一邊兒，滿朝文武竟沒一個敢直諫的，就這麽由著皇帝想怎樣就怎樣，傳出去實在臉上無，如此，朝臣們于這事兒都三緘其口，心照不宣地往東閣出。

看明白這一切，洪佶不知該怎樣恰當形容。

皇帝是真的一點不按牌理出牌，別的皇帝生怕被分了權，這位卻手把手教皇後獨攬朝政，翻遍史書都找不到這樣一位了。

洪佶用足了心，蔣學士三個也願意教他，三天下來，西閣裏的事他差不多都能上手了。

這一日，皇帝召幾位文武重臣來見，因兵部尚書還是李首輔掛著，兵部來的是左侍郎。

兵部左侍郎周衡形匆匆，是最後一個進的西閣。

拜見後，周衡將手裏拿的公文呈上來，“這是兵部才收到的，孟總兵八百裏加急送來的。”

皇帝彈了下手指，讓他直接說。

周衡張地咽了下口水，只得說了，“是韃喇大汗烏木罕找孟總兵傳話，說是烏木罕新生了小兒子，很是喜歡寵，聞得陛下這裏即將有小公主，那……那烏木罕想和陛下結兒親家，為此願許十年不擾大郢邊境……”

啪地一聲，皇帝劈手將面前的大案削兩半兒，案上的一應事盡數散落在地，又是一陣哐當聲。

皇帝猶不解氣，反手向後一揮，他後裝滿了書冊的大櫃就轟然塌下來，厚重的書冊如磚石一樣砸下來，轉瞬間西閣裏就沒了樣子。

好在徐憲手敏捷，擋著申閣老幾個退得及時，都沒有被砸到。

皇帝顯然是遷怒了，臉上如山雨來，角卻扯出一笑來，然這笑卻讓人打心裏生寒。

“怎不說了？我大郢養得好臣子……”他喊來洪佶，“擬旨，撤了孟箴總兵之職，八百裏加急發下去。”

“陛下不可呀，值此用人之際，撤了孟箴山西無人可守啊！”申閣老幾個忙上前勸諫，“臣等也氣，這事兒還需從長計議，陛下先忍耐幾日，到時一總兒把氣出了。”

偏有徐憲上前道：“臣可去山西盯一陣。”

“朕已有計較。”皇帝盯了洪佶：“擬旨。”

洪佶不敢耽誤，且也是氣憤異常，立即到邊上的小案上草擬旨意。

皇帝說完，擡腳又給邊上的卷缸一腳踹了，偌大的卷缸直接飛上牆，頃刻間分崩離析。

諸臣子這才知道皇帝是個暴戾脾氣，之前的空寂淡然該是他長年定練出來的。

雖這會兒他臉上已恢複了平日的淡然，卻沒人敢掉以輕心。

皇帝的眼神又轉向周衡，此刻的皇帝猶如蓄勢待發的兇，周衡跟著就瑟瑟抖起來。

若是皇帝發話杖周衡二十四十的，這都沒什麽，申閣老實在是怕皇帝一個忍不住給周衡活扯了。

申閣老沒法子，趕找了侍說道：“趕去請娘娘來。”

那侍也知道眼前的場面沒人能收拾，急跑著就往東閣去了。

崔蘭愔正和宋彰姜奭說事兒，被侍闖進來著聲不清不楚地說，“娘娘快去看看吧，陛下給西閣都砸了，申尚書請您過去勸勸陛下……”

泰山崩于前皇帝都未必會擡眉，什麽事能讓他砸了西閣？

崔蘭愔知道不是小事，站起來就往外走，宋彰和姜奭不放心，隨後跟了出來。

西閣外候著的侍忙幫著開了門，對著一片狼藉的西閣，崔蘭愔一時不知該往哪裏落腳。

皇帝幾步移過來，就要給崔蘭愔往外推，“沒甚事，你回去安坐，等會兒我去找你。”

皇後一面，皇帝就正常了，申閣老幾個哪能讓崔蘭愔走，一起朝行禮，“陛下要撤了孟箴，這事非同小可，娘娘勸陛下三思。”

孟箴可是守邊大吏，就算皇帝要北上，之前也沒有要撤孟箴的打算。

崔蘭愔推開皇帝往裏邁，“有事兒說事，砸東西做什麽。”可惜地看著一地碎片，“這都能換多銀子的。”

皇帝見哄不走，腳往前將擋路的都掃了，扶著往裏走。

不言和谷這才敢了，找掃把將地面上大概清出來。

皇帝扶在大座上坐了，崔蘭愔就問：“是為了什麽事？”

皇帝還想哄，“沒甚事……”被崔蘭愔舉手掩住，轉向申閣老，“申大人說給我吧，不知底細我也無從勸起。”

申閣老想想也是，這一段皇後理政務四平八穩的，是個能沉住氣的，就道：“是韃喇大汗烏木罕生了妄心，想讓他新生的小兒同娘娘懷的小公主做親……”

申閣老話還沒落完，就見皇後一把將皇帝推開，在屋裏轉著，皇帝跟著被怒斥開，“邊兒去。”

說著話轉到牆角，擡手拿起條案上的花觚就甩出去，一聲脆響後，花觚化為一地碎瓷。

之後隨走隨砸，西閣裏再沒一件好。

皇後和皇帝果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生起氣是要對著砸的，申閣老才明白皇帝為什麽攔著皇後進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