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早該理了它,但能來西苑的機會本就不多,由于各種原因阻礙,終究不曾將它挖出來。
看到淑妃將它拿出來,荷回便知道,方才并非在詐自己,而是當真發現了與皇帝的事。
“這是皇爺的件兒,這些日子卻從沒見皇爺戴過,我還以為是皇爺不喜歡了,卻原來是給了姑娘你。”淑妃將那簪子在手上端詳著,緩緩張口。
見荷回一直坐在那里不吭聲,淑妃抬眼,對笑了笑,道:“放心,我今日在你面前揭穿此事,并非要對你做什麼,你無需驚慌。”
緩緩攥手中的簪子,目從荷回上移開,落在泛著紅的紅羅炭上。
“我只是想勸姑娘,為了自己個兒好,還是早早同皇爺斷了,否則等將來落萬丈深淵那一日,若再后悔,可就來不及。”
荷回握住扶手,“民不明白娘娘這話的意思。”
“姑娘是個聰明人,我的話是何意,當真不懂”
淑妃并不打算糊弄過去,“若姑娘是尋常份,你同皇爺的事,便是誰,也說不了一個‘不’字,我子不好,宮里的姐妹這麼多年也沒幾個能寬圣心的,若能有個可心的人兒陪伴皇爺,他開,我只怕高興還來不及,哪里還會做這個惡人,同你說這番話。”
“可你不是。”
淑妃再次將視線落在荷回臉上。
“你是太后給寧王選中的未來王妃,不是尋常子。”
“你想沒想過,一旦你同皇爺的事暴,做了皇爺的妃子,寧王如何自每回面圣,他都會想起,他的父皇搶了他的未來妻子。”
“……小爺并不喜歡我,他不會……”
荷回話剛出口,便被淑妃打斷,“是麼”
“荷回姑娘,你太天真了。”
荷回微微一愣。
“小爺喜不喜歡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宮里人都知道,你曾經可能是他的人,自己的人被父親搶了,為了自己的庶母,你覺得,他會怎麼想他還會沒事人兒似的,一如既往地尊敬他的父親嗎”
自然不會,即便表面恭敬,心深依舊難保會生出些許不滿。
而這些許不滿就像一顆小小的種子,天長日久,極有可能長參天大樹,到那時,一場悲劇便要在這宮廷之中上演。
這是人,任何人都不可避免。
“若皇爺有其他兒子,這些東西你自然不必擔心,勸說皇爺廢了寧王,另選皇儲就是,可姑娘別忘了,皇爺他,只有寧王一個兒子。”
荷回心頭咯噔一聲。
寧王是獨子,那就意味著,大周將來的江山,必定是他的。
因為這個,皇帝也絕不會對他如何,若皇帝長命百歲還好,一旦他出了什麼事,自己這個勾引未來公爹的人,便難有好下場。
“姑娘應該明白,皇爺是明君,即便他如今中意你,可這種東西,終究飄忽不定,唐明皇那樣喜楊貴妃,可在馬嵬坡上,為了安穩兵變的軍士,依舊下令人勒死了,為了江山穩固,等有朝一日,皇爺要在你和寧王之間做選擇的時候,你猜,他會如何做”
荷回想象著說的場景,垂下眼睛,明明手心里有暖爐,腳下是不斷冒著熱氣的炭盆,指尖仍舊開始不控制地發涼。
知道,淑妃說的是實話,即便皇帝再如何喜歡自己,可若有朝一日自己與寧王發生沖突,他終究不會選擇。
會同楊貴妃一樣,被當棄子,毫不留地丟掉。
這些日子,皇帝對太好,將捧在手心里,沉醉其中,以至于刻意忽略了許多可能發生的危險,總想著同他在一起便好。
如今淑妃這一番言語,好似當頭棒喝,一瞬間清醒了不。
這樣的份,同皇帝在一起,很大程度上,難有好下場。
可路已經走到這里,別無選擇。
要往哪里走,從來由不得選,即便想退,皇帝也不會允許。
“娘娘的話,民都聽見了,只是這些話,您應當訴說的對象并非是我。”荷回緩緩站起,語氣平靜。
淑妃見自己廢了這般口舌,對方仍舊不為所,不免有些意外。
倒是小瞧了這個小姑娘,如今心竟這般厲害,全然沒了剛進宮來時的那唯唯諾諾、小心謹慎的勁兒,被人揭穿這般大的事,都能面不改,人刮目相看。
“皇爺正在興頭上,我如今同他說這些,自然是吃力不討好,所以,只能來找你。”淑妃也不欺瞞,實話實說。
荷回道:“娘娘怕是要失,此事,民做不得主。”
“不,這個主你必須要做,因為你別無選擇。”淑妃站起,走到荷回跟前。
“為什麼”
“因為你心悅皇爺。”
若不是心里有皇帝,在方才聽提起他時,眉宇間不會閃現出那種神,那種可能被拋棄的委屈,不是一個無之人應當有的。
“因為你心悅他,所以不舍得他為難。”
荷回想要逃離的腳步頓住,站在那里。
淑妃往炭盆邊走近兩步,出手去烤火,待到指尖徹底變暖才緩緩開口,聲音疏冷:
“你應當聽說過,十幾年前先帝帶著皇爺造反的事,這些年來,皇爺的江山瞧著坐得穩當,其實四暗藏殺機,那些躲在暗、效忠前朝的反賊們,時刻在等著將皇爺推下馬,而一旦你與皇爺的事被他們知曉,便是絕佳的借口。”
“一個搶奪未來兒媳的皇帝,在民間會是何種名聲,你應該能想象得到,到時墻倒眾人推,究竟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
“沈姑娘”淑妃終于轉過來,著荷回道:“即便如此,你依然要同皇爺繼續下去”
荷回站在那里,久久沒有反應。
淑妃說的這些,并不知曉。
知道皇帝與先皇的皇位是搶來的,卻并不知曉,如今在大周朝的暗,還有那麼多反賊。
忽然想起不久前,眾人到北邊狩獵,在獵場里,那想害的兩個賊人說的話。
他們說,他們的人要刺殺皇帝。
那日之后,好似是聽到皇帝約提到一句反賊的事,只是那時剛同皇帝發生關系,滿心惶恐,怕被人發現,又太過勞累,所以并沒當一回事。
如今想來,皇帝當時差點遇刺,是真的。
見荷回愣愣站在那里 ,神恍惚,淑妃便知自己的話聽見去了,拉過的手,將那簪子放手心。
“我知道,你是個心懷天下的好孩子,即便不為了皇爺,為了天下百姓著想,有些事你也該下個決斷,天下人才過好日子沒幾年,別再他們陷之中,你來自民間,父母兄妹都看著你,應當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
“該如何做,姑娘自己做決定。”
說完這話,淑妃便拍了拍荷回的手背,轉離去。
到了外頭,宮迎上來,對淑妃的行為有些不解,“娘娘,既然發現了這事,何不稟報給太后,由老人家定奪,您何苦蹚這趟渾水”
淑妃拿帕子捂著,輕咳了兩聲,道:“你懂什麼,如今皇爺對沈荷回正熱乎著,我若去告狀,豈不是白白惹皇爺的嫌”
“可您今日同沈姑娘說這些,皇爺知道了,也是一樁麻煩事。”
淑妃緩緩搖頭:“不會,除非皇爺他當真昏聵,為了沈氏不管不顧了。”
今日這番言辭,為的是皇室名聲,天下大義,這番賢妃作為,皇帝知道,只會贊賞敬重,斷不會有任何不滿,說起來,還盼著皇帝知道,這樣自己當皇后的籌碼便更重一些。
“娘娘聰慧。”宮忍不住稱贊。
淑妃扯角苦笑了下。
抓不住皇帝的心,也就只能在這種事上下功夫了。
想到這個,忽然有些羨慕沈荷回。
雖然是那樣一種份,卻能得到皇帝的青睞,而自己,卻只能在這寂寂深宮之中,每晚數著磚瓦過活。
回頭,瞧見荷回坐在亭子里,像是一尊泥像,不知在想什麼,亭子上落了一只喜鵲,喚兩聲,抖了下羽,張開翅膀飛走了。
淑妃轉過頭去,對邊宮道:“走吧。”
亭子里,荷回在那里不知坐了多久,直到聽見姚朱的聲響方才回過神來。
“……姐姐。”或許是坐得久了,荷回的聲音有些沙啞。
姚朱了的手,訝然道:“姑娘的手怎麼這樣涼”
拿來荷回手心的暖爐一看,才知是里頭的炭沒了,“已經這麼涼,姑娘怎麼也不人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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